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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说着竟掉了几滴眼泪, 声音也哽咽起来。
    祁决还从来没有见过男人在自己面前哭,除了克制不住的生理性泪水和临死前害怕得痛哭流涕的人。
    这个场面颇有些尴尬,祁决不太适应, 微微蹙着眉看眼泪顺着叶暄文的脸颊一滴一滴往下落。
    叶暄文毕竟救了自己,祁决不想在此地和他纠缠, 他的语气还没改过来,有些生硬地说道:“行了,别哭了。”
    祁决绕开他, 走出帐外去牵马。
    叶暄文以为这一页算是翻过去了,言行收敛了许多,小心翼翼地跟在祁决身后去牵马:“祁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祁决没有理会他,跟帐外的军中大夫和两名将士告了别, 先行赶路。
    苏明御赶到皇城的时候, 已经过了十日。城墙上的旌旗都换成了萧国的旗,只是不知道是哪个萧。
    苏明御还未踏入城门, 城外驻守的将领就认出了他。他跟身侧的守卫使了个眼色, 道:“世子殿下稍等片刻, 容我进去禀报。”
    那两名守卫的视线死死地盯在自己身上, 似有若无地跟随着自己的脚步。
    大概是方才那名将领发了看守自己的死令。
    苏明御觉得萧如镜真是多此一举, 他要走,谁也拦不了。
    不过半个时辰,萧如镜就匆匆忙忙地赶来了,他身披华服,招摇过市般地被人抬到苏明御的面前。
    “我的好侄儿,你总算回来了。”萧如镜阴笑着踱步到苏明御的身前,重重地抱了他一下。
    苏明御眼皮都没抬一下,萧如镜耸耸肩,颇为遗憾道:“怎么对皇叔如此冷淡,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萧时泽现在何处?”苏明御道。
    “他背叛了你,你还如此关心他,真是兄弟情深。”萧如镜不无恶意地感慨道。
    苏明御不是来逞一时口舌之快的,他看着萧如镜,沉下心来认真道:“不要动用红戮攻打旻城。你大概只是用石洞里的半成品潦草地加工了一下吧。我只破解了三分之一的机关图纸,现在的红戮机关兽只拥有一半的威力。更重要的是,它缺乏关键的控制开关。”
    “一旦启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余地。”苏明御的眉心紧锁,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萧如镜能感受到他的严肃和心里的在乎。
    “你紧张什么?”萧如镜笑了:“它就算失控死的也不是你啊。”
    “难得见到你这么没有把握的时候,”萧如镜看着苏明御眉宇间隐含的担忧,有种说不出的痛快:“不过既然贤侄回来了,我也不急于一时,就给你一段时间好好完工,你看如何?”
    “来,我先给你安排好住处。”萧如镜伸手搭上苏明御的肩膀:“等会儿我们叔侄二人好好地一起吃顿晚膳。”
    萧如镜没有用龙辇,甚至都没有叫人抬轿。他陪着苏明御走在皇城的大街上,仿佛极享受这个带他去看住处的过程。
    苏明御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开始心慌。
    他用指尖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萧如镜带着苏明御来到一处破败的府门前停了下来,他感受到身侧那人身体的僵硬,笑道:“怎么,回家了都不想进去看看吗?”
    苏明御的面色冷若冰霜,手心不自觉地冒出冷汗。
    那个凝聚着他无数梦魇的地方,那个他每一次看到都会不自觉地发颤的地方。
    “侄儿可是对我给你安排的住处不太满意?”萧如镜沉声道:“既然如此,攻打旻城的时限我也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苏明御几乎克制着本能一步一步顺着台阶往上去,那暗铜色的门把上已满是灰尘。
    一瞬间,苏明御感觉自己的手不属于自己,不然怎么会再度推开这座大门。
    他的嘴唇开始泛白,呼吸变得困难。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在他的梦里,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喻王府里葱葱郁郁,长期没人打理之下,荒草丛生。昔年的血与尘已经消失不见,阳光照在那倾倒横斜的木桌椅上,显得诡谲而静谧。
    苏明御愣神地看着那一缕阳光,仿佛忘记了呼吸。
    萧如镜满意地看着苏明御的反应:“我还给你配了几个随从,专门服侍你。以后每晚都来这里睡,喻王府里有规矩吧,亥时前一定要回到府门。”
    萧如镜的手搭在苏明御的肩上,忽然凑近在他的身上嗅了嗅,苏明御下意识地一掌拍在他的身上,蹙着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萧如镜的嘴角溢出了点血,他自认倒霉,道:“原来贤侄这么不喜与人亲近,不过你身上的味道,是用木芷粉盖过了吧?不然应该和当年你母妃身上的味道一样,让人难以忘怀。”
    苏明御冷冷地看着他:“天色已晚,皇叔要和我在这里用膳吗?”
    “不了,你们四个好好地服侍世子殿下。”几名侍卫将萧如镜从地上拉起,小心翼翼地拍去他身上的尘土。
    喻王府的大门再度合上,四名随从寸步不离地跟在苏明御的身后,沉默不语地收拾着破败的一切。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颀长,仿佛四只不会说话的怨鬼。
    ……
    “我师尊他回来了?”公孙正明抬眼见萧如镜喜上眉梢,揣测道。
    “嗯。一个人有所牵挂,就有弱点。”萧如镜道:“他见不得我们用红戮将旻城屠尽,他有负罪感,哪怕此事不是他的错处,他又能怪谁呢?萧时泽吗?谁让我的贤侄是个大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