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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踏枝 第79节

      旁边的小妖们渐渐落在了下风,如意虽还游刃有余,但她知道,若像上次那样打上三天三夜,输的一定是自己。
    妖王如一座山般杵在她们的最后方,并没有出手。
    意识到这件事,如意有一瞬间的庆幸,毕竟那是个活了几万年的老东西,就算沈岐远天赋再异禀,也不会是它的对手。
    但察觉到自己心里的庆幸时,她又有些懊恼。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凭什么还为他着想?
    沈岐远沉默地与她拆招,看着她越来越猩红的双目,眼底一片苍凉。
    他突然道:“若是两不相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相恋不是做生意,就要互相亏欠才会多纠葛,那不想要再纠葛的时候,是不是就该把欠她的还给她?
    如意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暗道了一声糟。她走神露出了一个破绽,沈岐远那么熟悉她,只要往她左下腹一刺,她必伤无疑。
    然而,沈岐远没有抓住这个破绽。
    不但没有抓住破绽,反而身子一侧,直直地撞上了她用挽臂化成的利刃。
    白色的狐毛翻飞,他俯身下来,像要亲吻似的靠近她,甘甜的神血却霎时喷涌而出,自她刃上滑落,化作一道光华,流转过她的全身。
    如意慢慢瞪大了眼。
    这是……做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温热的血,又僵硬地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他。
    沈岐远却没有多看她,他翻手将神血落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线,然后带着四周的道人,飞速往后退。
    “两清了。”寒风吹过来一道薄荷香气。
    如意愣在原地。
    血色在刀刃上化开,心却一点点被揪紧,她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却不怎么笑得出来。
    两清吗。
    所以他表现出的在意,后来说的心悦,都是因为觉得亏欠了她?
    真是荒谬。
    “佛光也太强了些吧。”她故作轻松地道,“谁会记一个妖怪的恩德呀。”
    云雀挣扎着立在她肩上,轻轻啄了啄她耳边的鬓发。后头的妖王也自浓雾里伸出手,缓慢地摸了摸她的发梢。
    “安慰我吗?”如意抬起下巴,“我怎么可能需要安慰,又不是什么毁城灭族的大事。”
    她又问妖王:“修神者得妖怪的心头血会成神,那妖怪得神仙的心头血会如何?”
    “你失去的修为,被肉身禁锢的法力,都将恢复如初。”妖王看了一眼已经无人的左岸,“下次再见,他想必不会再留情了。”
    第118章 难忘的人和事会不断入梦
    原来是这个意思。
    云雀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大师姐,却发现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好像只是听见了几句普通寒暄似的,优雅地颔首,眼尾都没动一下:“我知道了。”
    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整个万妖窟里云雀最崇拜的就是如意了,拿得起也放得下,也不是没有过受伤狼狈的时候,但她好像从来不往心里去,像太阳西沉但总会东升一样,她的眼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绝望。
    妖王退回了古宅,静候宫中的消息,如意便也翻身回到马背上,若无其事地回了会仙酒楼。
    她带走了云雀,亲自将她的伤口愈合,又笑着与周亭川说了会儿话、吃了一大碗面作晚膳。
    一切都跟往常并无二致。
    只除了入梦的时候。
    如意不可遏制地梦见了那座通河桥,桥上没有旁人,只她和沈岐远,白雾袅袅,似幻非真。
    她知道这是梦境,也很清楚在这里说的话都不会传到他耳里,但她望着他,还是笑着问了出来:“我做错什么了吗?”
    各自为营而已,他们可以刀剑相向,也可以搏杀厮打,那都是想得通的。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两清?
    既然想两清,又何必召她来人间?还是说他在那一瞬间后悔了,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接受一个妖怪?
    那先前那些个深情又算个什么?
    他但凡虚情假意一些,她也不至于被打动,结果怎么的,她将他放心上了,他却腻味了?
    怒意后知后觉地攥住她的心脏,她恼声问出了口:“凭什么呢。”
    话一出口,梦境消散,四肢也恢复了知觉。
    如意睁眼,看见头顶苏绣的挂帐在月色里微微泛光。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照得临安七十二坊的铺路石莹莹如玉,小院里的柳树也拔出了些新枝,柔软的枝条从院墙往外舒展,嘤咛地挤出一点新绿。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南边响起,撞开了刚伸出来的新绿。来人在沈府东门下马,急匆匆地就往里走。
    “沈大人?”宋枕山沉声唤他。
    沈岐远自倚着的软枕上睁开眼,扫他一眼就道:“明日便是婚期,你怎这时候来了。”
    “大人也知道明日便是我婚期。”宋枕山吸了口气,不敢置信地道,“为何会在今日与柳姑娘打起来,还伤成这样?”
    沈岐远没有回答,只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缠着的白布。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遮住神佛,两人就还能在一起。直到她在他面前动手杀人的那一刹那,沈岐远才惊觉人是会变的。
    如今的柳如意,已经变成了他作为青神必须要对付的残暴大妖。若还固执地与她在一起,他就会成为助她杀人的伥鬼。
    心念翻涌,白布上又渗出了些血迹。
    “好,我不问你这个。”宋枕山见状,转了话道,“我只问你,你知不知道那时天罚落下,是柳如意与我一起筑了穹顶?”
    沈岐远像是没听懂似的,抬眼茫然地看着他。
    宋枕山抿唇:“我承认我也对妖怪有偏见,甚至可以说不是偏见,它们就是残暴嗜血毫无人性。但那日柳如意为免你后顾之忧,倾了半数妖力替我撑起了穹顶。”
    妖怪是不会救世的,但为了他,柳如意怕打雷怕得要死也顶在露台上没退半步。
    沈岐远慢慢听完,脸色白了两分。
    宋枕山看着他的喉间痛苦地滚动,眼里好不容易修起的堤坝也在迅速溃塌,仿佛下一瞬就要爆发出来。
    然而,硬生生地,这人竟将全部的东西都往回咽,咽得眼尾都冒出了血丝。
    “我已经与她两清了。”他沙哑着嗓子道。
    宋枕山眉间飞快地皱了皱,又平复。
    他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上千年的纠葛,两清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沈岐远能这么说,便是理智仍在,青神的职责也仍铭记着,那这大乾就还有救。
    比起小情小爱,天下苍生自然是更重要的,他无可置喙。
    只是……
    宋枕山叹了口气:“明日是我与惊鸿的大喜之日,还望二位给我个薄面,莫要当场打起来。”
    沈岐远这才想起,柳如意是惊鸿亲笔写帖子邀请了的贵客,明日喜宴定会到场。
    “我便不去了。”闭上眼,沈岐远声轻似叹,“伤重动不了,你多包涵。”
    宋枕山有些遗憾,但到底也没强求。
    临走之前他与沈岐远说了一句:“她现在是正经有籍贯的良民,那户籍还是你给弄的,如今若想妄动她,少不得要担上个谋害人命的罪名。”
    这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个台阶。
    沈岐远听明白了,眼眸半阖:“我只会在她用妖术害人的时候动手。”
    “好。”
    门开了又合,宋枕山走了。四周安静下来,只隔壁院子还隐隐传来些难民的咳嗽声。
    沈岐远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发现月亮亮得有些刺目。
    “有什么用呢。”他嘲它。
    月亮没有给他回应,只将他的影子孤零零地映在墙上。
    情爱之事,就是理智与冲动之间的拉扯,理智拉扯赢了就叫绝情,冲动拉扯赢了就叫深情,两者都不是什么能长久的东西,所以人的情爱也显得分外凉薄。
    如意拥有几千年的丰富经验,自然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然而,惊鸿大婚这日,她还是气冲冲地起了个大早,仔仔细细地梳头打扮。铅华堆得明肌雪,朱砂妆成花菱红,绿衫轻薄,露一截白皙锁骨,挽臂柔软,勾一抹妖娆风情。
    云雀在旁边看得差点从笼子里掉下来。
    “大师姐这是做什么?”她倒吸一口凉气,“该不是今日要去见那位吧?”
    “我只是应邀去观礼。”如意一派云淡风轻,“礼堂上人那么多,遇不遇得着谁都不是我能做主的。”
    “那便还是不去为好。”云雀嘟囔。
    不去?
    如意哼笑。
    她不喜欢往心里藏事,既然沈岐远在她梦里沉默了一个晚上,那她今日就不妨去当面问问,问清楚了才算真的两清。
    第119章 她救回来的小孩
    “一拜天地——”
    大红喜堂之上佳偶成双,在众皇亲与贵戚的喝彩下,一身喜服的宋枕山与满头珠翠的李照影朝外一起拜下。
    鞭炮声声,红绸翻飞,空气里满是甜甜的酒香。
    如意恍然想起,宋枕山也是神君,他能与凡人成亲,定然是破了自己命数的吧。
    用永生的神仙日子,换一个不过百年的情爱欢喜,值得吗?
    她心里有这样的疑问,宋枕山却显然是毫不犹豫的,在“二拜高堂”的唱声里,转身就与李照影一起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