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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终眨了眨酸涩的双眼,轻颤着手,缓缓抬起,抚摸那人的侧颜,当温热的触感落入掌心,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人温柔的眉眼,更是不舍。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吗?沐耘……”
    喉间的哽咽,促使出口的嗓音一阵发颤,祁终直直望着他的容颜,手心迟迟不肯放下。
    感受到一片温凉的触感,沐耘悠悠醒然,目光长凝的那一瞬,乍见祁终的一双泪眼,朦胧不已,顿时一怔,下意识想要安抚询问,那人却在望见自己睁眼之后,迅疾收回了手,着急地无处可逃,最后窘迫地重新钻入温暖的被窝里,将脑袋用棉被紧紧盖住,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刚刚的一幕。
    沐耘缓缓起身,稍稍整理了下仪容,并未去捞起帐纱,隔着一层朦胧意,他平静问:“你……”
    他想问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默默止住了,见被子中的那人依旧不吭声,沐耘垂了垂眸,不再勉强,缓缓转身,悄悄出门去了。
    祁终躲在床角,不敢面对他,紧张又心酸。待感到人离开之后,他松懈了心情,闻着软枕上的淡淡清香,一时安心不少。
    祁终不由无声埋怨自己地卑懦:我刚刚为何不和他说话?他一定在等我先开口啊!
    “吱呀——”失神片刻,一道开门声出乎祁终的意料,手足无措之间,他选择先装睡。
    沐耘端着木盘轻轻进屋,盘里装着一碗药和一些蜜饯。
    他轻手轻脚走向床畔,将木盘放置一边,静默一时,他轻声道:“既然醒了,那就先起来喝药吧。”
    “……”祁终咬着被褥,依旧不敢回话。
    沐耘好脾气等他回复,发现没声,微微恼意:“你这是何苦?作践自己的身体,就能让我心疼吗?”
    “我没……”听他这样问,祁终急迫想要反驳,却因压着嗓子太久,发出了一道虚声。
    沐耘没有听见,蹙眉更深,徐步走向床边,语气严肃却充满关怀:“如果你是这样想,那我告诉你……你做到了。”
    “啊!”祁终被这话刺激得不轻,感动的泪水染湿了眼前的被褥,在闷闷的黑暗中,激动地几欲缺氧。
    沐耘不忍他这样憋着,轻轻拍了拍被褥,想要掀开关心状况,却被里面的人苦苦反抗,但闻被子里传出一声委屈的问话:“你,你先告诉我,如果我,我好了,你会赶我走吗?”
    为这莫名的话感到一愕,沐耘不知他如此抗拒回应自己的原因竟是这样。
    忽而想起那日在古寺,他对自己歇斯底里的一句狠话,心中隐隐有些酸疼,沉了沉眸,语气微微苦涩:“从来……都是你在赶我……”
    “不!”祁终听不得他这般令自己心碎的话语,忆起往昔憾恨与过错,他的悔与愧压迫在心,生怕再次失去能够解释清楚一切的机会,他迅疾翻开棉被,急吼吼哭道,“不是的!我,我从来都不想离开你!”
    怀中猛然撞入一人,沐耘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可怜地哭求:“我当初什么都不知道,只记着临死前那份剜心之痛,隔世之后,神智尚未恢复,才会,才会对你一片恶语……我好后悔,我好愧疚……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恨不得毒哑那时自己,也绝不会说那样的蠢话来伤你的心啊!”
    “呜呜……原谅我,我求你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我在这世上,什么都没有了……连家也没有啊……”
    沐耘突然怔住,这几句哭闹搅得他心中方寸大乱,怜悯也好,心软也罢,他的心无比难受,微颤的目光,无措到连焦距都不知道该落在哪儿。
    一个人深恩负尽,无依无靠,如何好好活?他猛然清楚了祁终的处境,落在自己耳畔的哀求或许并不是一种纠缠,而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全然告知以祈求一种安慰的可怜心愿。
    沐耘皱眉苦思,他当初费尽心思地救挚爱回来,不就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吗?可是如今,这个好字又在哪里呢……此问如治病,诊而不医,无异于暗示他等死……
    想起在时光逝去的往昔里,见过的他仓促的一生。
    想起他心识里记得最深沉的一部分都和自己有关。
    想起一路走来这么多年,彼此都心有缺憾。
    想起他也是无辜之人,莫名沾染邪神,不得善终,想起那句痛彻心扉的“我爱你”
    ……
    本就不是铁石心肠,沐耘的心早就动容,可却因情怯步,不敢再往前试探半分,如今清明一切,他又有什么不可释怀的?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不肯成全我们?为什么我们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低眉的那一瞬,沐耘听见他在塌下,痛哭脆弱的话音,再也不忍,伸手拉他起身,嗓音放得更轻更柔:“来,先起来……天不成全,我成全你。”
    “什,什么?”
    祁终惊愕呆滞在原地,由沐耘将他缓缓扶正身形,眼尾泪痕一片,通红的鼻尖,抽噎吸气。
    沐耘有些糟心地抿了抿唇,取出锦帕,轻轻为呆呆的他拭泪,打趣道:“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爱哭?”
    “……呜,沐耘!”反应过来的祁终,终于感到幸福降临的氛围,眨下眼中开心的最后一道泪,他高兴地扑入对方的怀抱,缱绻依偎,郑重其事道,“谢谢你,谢谢你还在……”
    沐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欣慰浅笑:“好了。先别说这些了,你有伤未愈,把这碗药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