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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终,你快放手!这只是一个小孩啊!”
闵栀怎么喊他都得不到回应,无奈之下,她捡起路边的棍棒,狠狠敲在他后脑,但闻闷哼一声,祁终松开人质,抱头倚在墙下,头疼不已。
闵栀无措丢下棍棒,小心翼翼上前安抚:“祁……”
“我……怎么会……”
他颤巍巍捧起双手,顿感无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的失控有多可怕,痛苦摇头,祁终厌恶当下的自己,迅疾奔出小巷。
“等等……”闵栀抬步追出去,人又不见了。好在小孩家长来了,她便迅速托付给他们,心无挂碍地去追祁终。
五更已过,朦胧的夜色中,下起了一场急促的晨雨,寒凉刺肤。
闵栀心急更甚,边找边喊:
“祁无赖,你出来啊。”
“祁终。天下雨了,你打伞没有啊……”
……
天光已经大亮,雨声却依旧未曾断绝。
在河边的码头,望见那人的背影,闵栀悬着的心终于稳稳放下。
见他一个人坐在木板上,寂寥孤独,望着河面模糊的雨帘,纹丝不动。
闵栀赶忙冲过去,替他打伞遮雨。
“你疯了?这么大的雨,都不知道躲吗?”
俯身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却毫无回应。
“你……”
闵栀正欲再说什么,却见祁终绝望躺在木板上,任由哗哗雨水冲刷身心,闭目不愿醒来。
手中的伞忽而便无力紧握了,闵栀松手的那一刹那,撑开的伞就这么被湖面的大风吹远了……
回到九垓山后,祁终自闭地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决明殿内,多天不曾开门。闵栀颇感自责,她不曾想到原本只是带人出去散心的初衷为何突然会演变成这样。
由于祁终的双眼又开始变得忽明忽暗,闵栀借着向凤寐讨取新药的联系,顺道把那天情况反馈给了他。凤寐的回信,语气极为严肃,让她这段时间好生关注祁终的情况,不要再轻易让他出门。由此,闵栀也得知了百日之后,神识破体的事情,已经不足一月的时间了,她万分后悔知道地如此之晚,甚至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好多话没有说……
眼下,她站在殿外,犹豫片刻,叹气推开门,去为祁终送治疗眼伤的新药。可入殿的那一刻,冷清的大殿上空无一人,唯余案桌上摆着一块摔碎后重新粘黏过的木板,上面刻着破碎的经文。
闵栀偏殿正殿来回找了好几遍,也没见到祁终的身影,以为他又去后山哪个角落独自散心了,便暂时没有多想,耐心地替他整理起桌面来,收拾间,她无意抓起几张画满阵法的散纸,顿时一愣……
扶风后山上,微云悠悠,山涧花落,一片清静。
祁终重新来到沐耘的墓园外,想要在为数不多的人世时间里,再好好看望故人一面。这一次,他怕惊动沐茵等人,特意蒙面打扮,更从后山小路的结界薄弱处进来,将被捉住的风险降得很低很低,这样,他便可以安静地陪伴那人许久了。
怀着忐忑的思念,祁终走出花林的那一刻,特意理了理衣襟,捧着一束野芳,郑重地来到沐耘坟前。
突然,他还未走近,脚步就先停顿下来,脸色乍变,沉冷凝重,瞳孔微微骤缩,手中的花也掉落在地。
“谁?谁做的?”
他颤抖着奔上前,望着被毁的墓园,心痛无比,慌乱之际,他又徒手堆着周围坟土,替那人掩埋棺木。
祁终悲怒交心,不知是何人这么可恶,连一个入土为安都不肯给沐耘,要将这片墓园毁得如此狼藉,连碑文都被砸得碎裂成块。
他拼命修补坟墓,一边在脑海寻找可能的真凶名字,恨不得把那个人撕碎……这一刹那的怒气和恨意,又隐隐唤醒了体内的恶念涌动,祁终察觉当下,迅疾沉心,捉住清醒的意识,反复冷静。
这时,墓园外传来打杂弟子的谈话声。
“诶,你说为什么大公子要让我们把三公子的墓碑毁了呀?难道……三公子没死?”
“嘘……别乱说!大公子说了,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三公子的生死……”
“那你说,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要毁了墓碑啊?”
“我哪知道,可能要迁坟吧……再说,三公子要是没死,难道不会回家来吗?而且断缘峰下,确实有尸骸佩戴着他的遗物,不大可能有假……”
……
躲在树上的祁终,认真听完两人的谈话,才悄悄翻下树稍,内心一片复杂,脑海中历历回忆起诸多景象,其中,那位赠他经文的禅师,格外古怪,把心一沉,祁终惊觉某种猜测,震撼地抚了抚额。
墓碑是沐皙命人毁的,他那么疼爱自己的三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沐耘没死!为活人建碑,是多么不吉利的事!
而月老庙中,以及花神节那晚,自己遇到的那人,不仅身怀茶香,声音与气质也那么像沐耘……极有可能他就是没死!
想到这些,祁终又惊又喜,又怒又怨,明明故人就在自己眼前,他却没有认出故人,明明沐耘回来找他了,却不肯与自己相认……他一定还在怨自己断缘峰绝情的两掌……
双眸又是一阵涩意,祁终松开手心,振作地扬了扬衣袂,匆匆离开扶风,赶往断缘峰崖底寻人。
……
遍寻崖底,除了一片萧瑟,根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也没有什么寺庙的踪影。祁终不甘心地踱步溪边,被太阳晒得大汗淋漓,却依旧坚定地沿溪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