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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谁啊?”祁终才又记起了身旁还有人,都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对方怀中,依恋温存过。
沐耘淡淡凝眉:“昭莲寺僧人,法号希一。”
祁终迷蒙着双眼,无恶意地嗤笑一声:“出家人啊?怎么来仙林了呢?”
“我……”
“等等,你的声音……好像他!”
不待沐耘解释,祁终又灵敏捉住一点,更加靠近沐耘。
“……我又在做梦了吗?真的是你吗?沐耘!”
“不,施主你认错人了……”
沐耘匆匆否认,转身欲走。祁终又紧追而来,猛地熊抱住他,喜极而泣:“我不管,这个梦好美,我不要它醒来,我不许你走……”
“我不是……”他弱弱否认一句,眼眶已然红了。
祁终留恋靠在他肩头,呢喃道:“你连声音都这么像他,怎么就不是他呢?求求你,别走……”
酒醉不清的人,话毫无逻辑,可他的思念之情却如此清晰刻骨。沐耘不忍拂逆,再度心软,翻身回转,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抚。
“那你就好好做完这个梦,梦醒之后,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再去砸月老庙了。”
“好,好,我听你的话,你不走就好……”祁终嘴角带笑,满足蹭了蹭他的怀抱,乖巧答应沐耘的一切要求。
没过一会儿,天空又下起了雨。
两个“失明”的人,相互依偎在破旧的屋檐下,安静而眠。
雨停了,彩虹出现了。
祁终醉意随一场满足的昏睡,消散大半,他扶额醒来,摸索到身侧竟然还有一人,而脑袋热热的,显然在对方怀中,蜷了一觉,所以摸上去一片温热。
他拍拍脸,和那人一起坐在墙下,似乎还在回忆发生了什么。
沐耘睡意比他更浅,已然清醒起身,默不作声,转身就走。
祁终抬手扯住他的衣袖,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道灰色的光影轮廓,他有些欲言又止。
“你,你等一下……”
两人不知天边彩虹的颜色,祁终由于眼前一片灰色模糊之景,更简单以为天色将晚了,心头蓦然很想去一个地方,他怕自己路上摔跤,不知道身侧的沐耘是蒙眼而行,以为他能帮扶自己一程,便下意识要求道。
“希一禅师,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微微讶异他的记性,沐耘怔愣一瞬,原来他酒醒之后,是能记得很多事的,那当年在花月山庄一晚,自己故意套他的话,是否……
“可以吗?”见人不回答,祁终又小心翼翼重复问了一句。
沐耘一瞬慌然,点头道:“嗯。”
祁终双眼忽暗忽瞎,摸索着抓住他的僧袍,恳求道:“我想去一个地方,你陪我走这一段路好不好?”
“好。”
“你不问为什么吗?”
“不问。”
“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很淡很淡的莲茶香。”祁终自言自语地解释一句。
“……嗯。走吧。”沐耘双眸一沉,又迅速敛去多余的神色。
夜幕时分,两个“盲人”互相扶持着,来到一座小山谷。
沐耘不知这是何处,但凭借剩余感观,只觉周遭分外宁静,应该是置身在一片松林,头顶就是清幽月光浇身。
宁静的氛围让祁终突然想起滦阳郊外的一座青山,山顶有一棵老青松。那是当年他们花林相约的地方。
夜晚魔气逐渐加重,使得祁终的双眼微微有些焦距了,可以很模糊很模糊地看见花林中有萤火虫在飞,他摸索这去握那人的衣袖,寻觅一份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你看,你看,这里是不是好美?”
额下一片银纹织边的白布相遮,沐耘双眸黯淡,但心分外舒然,他点头轻笑:“嗯。”
祁终欣笑道:“但此地并不是我心中之地。我和他初遇是在滦阳郊外的一片松林之下,他等我,等着承诺给我一场姻缘……当时,我却捉弄他……现在,我失去了他,永远失去了他……”
“……啊。”
真相忽明,原来他心上至美与挚爱都是同一个人。沐耘短促间的呼吸骤然一窒,心弦乱了,奏得心底一片珠玉落地之声。
擦了擦泪,祁终原本刚有了一点可视距离的双眼,又酸涩到黯淡,他难过道:“若有来世,我一定好好爱他。再不负他。”
沐耘急欲追问今生的你又要去做什么?却恍然想起菩提尊者的话,而紧闭双唇。
夜风吹袭,颠簸一路,后脑勺系着的眼带倏然松了,沐耘还未来得及重新系好,遮眼的带子就被夜风吹离侧颜,缓缓降落到祁终的手心。他本欲抬手触摸山川夜景,却不想接住这一片薄巾,微微诧异。
“这是……”
双眼骤然望见世间最美的夜景,更见到身侧之人朦胧的憔悴之美,他发上那根冠簪还是当年自己送给他的……沐耘心虚一瞬,紧闭双目,叹道。
“我游历世间,不得沾染红尘,此布缚眼,可叫我不过度恋栈红尘,一心向佛,早得正果。”
听他这么说,祁终自嘲一笑:“原以为你已替我看遍了这绝美夜色,没想到禅师你如此不开窍,一路走来,都在蒙眼……那你可知,悟佛在心,遮眼更难明。”
沐耘抿了抿唇,一时哑然。
他又道:“真是白费你时间走这一趟了。你我都看不见,好不愧对天地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