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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吉 第16节

      待长孙愉愉说完,晋阳公主戳了戳长孙愉愉的脑门心道:“就你脑瓜子点子多啊,行啊,这也是做好事儿,本来为了你的身子,我每年也都会施粥米的。”
    长孙愉愉欢喜道:“娘,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这事儿却是宜快不宜迟,等这春寒过了,那些流民就该回去种地了,手里没点儿银钱却不行,又要搭房子,又要买种子的。”
    “知晓了,总之你怎么吩咐我怎么帮你成么?”晋阳公主无奈地道。
    长孙愉愉虽然有了主意,却还得一个好汉三个帮,所以她让冬柚把顾静婉、方子仪等人都请了来,还特地给陈一琴也去了帖子。
    陈一琴得了帖子却是一脸为难,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姜夫人道:“娘,你就让我去吧。”
    第23章
    姜夫人不吭声。
    陈一琴叹息了一声,“娘亲,却不好得罪华宁县主的。”
    “一次不赴约就是得罪她?那这位县主还真是霸道呢。”姜夫人哼声道。
    陈一琴急了,“不是的。”
    姜夫人叹道:“阿琴,你性子有些憨,跟她一块儿玩儿,仔细把你卖了还给人数钱呢。再且你爹如今这位置,却是不好跟勋贵扯上什么关系的。”
    陈一琴泪汪汪地道:“可是我们只是小姑娘在一起玩儿啊,哪里就跟爹爹扯上关系了。”
    陈一琴越是如此天真,姜夫人就越是不能放她去跟长孙愉愉玩儿。气得她扑在床上哭了一整日。
    陆行过府来请安时,见她眼眶红红的,忍不住道:“阿琴这是怎么了?”
    陈一琴低着头不吭声,姜夫人却道:“大了,不省心了,我让她别跟华宁县主一道儿玩,她不听话。”
    陆行却想着陈一琴的亲事指不定要落到京城,以后长孙愉愉那些人都是她避不开的,却不能这样以为不往来就没事儿了,而且小孩儿性子,你越是阻止,她越是来劲儿。
    “姨母,阿琴也长大了,你也在给她相看人家,却不能如此护着她了,总得把她放出去自己看看经历一遭,她以后才能有自己的成算。”陆行道。
    姜夫人听陆行提及婚事,自然也就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不由叹了口气。“也好,让她出去看看,多相处几次,她自己吃过亏就晓得厉害了,正好她爹现在还有能耐护得住她。”
    陈一琴听了却还是闷闷不乐,她听得出陆行和她母亲一样的不喜欢华宁县主,总觉得自己看多了就会擦亮眼睛。她却是为他们不信任自己的眼光而难受。
    姜夫人说完陈一琴,自然就顺着陆行的话题说起了他的亲事,“韦家那姑娘你是见过了吧?觉得如何?老太太和你大伯母那边儿还等着我回话呢。”
    不比女儿家,说起亲事来,陆行却是落落大方,“我只见过韦家世妹两、三次,觉得她性子还算温柔,别的就不知道了。所以这事却还得请姨母帮我多留意。”
    姜夫人点头道:“那就再看看,你的亲事须当谨慎些。而且如今说这些也不合适,总要等你春闱之后再议,也省得女方有顾忌。”这是怕若是春闱不中,女方反悔,总之是万事先替别人着想事儿才好办。
    陆行点了点头。
    陈一琴听着这些话,想着陆家怕真要和韦家结亲了,如此一来她以后和韦嬛如就是亲戚了,这么一想,她倒是真心希望韦嬛如和华宁县主能和好如初。到时候大家一处说说笑笑多好啊。
    一时话毕,姜夫人让陈一琴去送陆行。他们虽然是表兄妹却也不必避嫌,平日里就跟亲兄妹也没什么两样的。陆行又是姜夫人姐姐的独子,她姐姐去世后,她也是拿陆行当亲生儿子看的。
    陈一琴一向是崇拜陆行的,更是听了他许多故事长大,自己爹爹还时常夸他过目不忘,博学多闻,而且识人有度。
    是以陈一琴少不得要向陆行请教,“九哥,你为什么不喜欢华宁县主啊?”
    陆行只管往前走地道:“我没有不喜欢那位县主。”
    陈一琴噘噘嘴,“才怪呢。”
    陆行笑了笑,“我一个男子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我同姨母都觉得,那位县主忒厉害了些,你跟她在一块儿我们是怕你吃亏。”
    “我又不是傻子,才不会吃亏呢。”陈一琴在自己亲戚面前却没那么内向,反而有些娇俏。
    陆行笑着摇头道:“还没吃亏?上回琴会你的衣裳是怎么回事儿?”
    陈一琴如今可不是吴下阿蒙了,“哦,九哥是说那件事啊。那是我不知道京城的规矩,那日穿的颜色和华宁县主撞了。她穿绿色可真好看,我自叹弗如,所以换件衣裳还舒服些。”
    陆行蹙眉看向陈一琴,“你不觉得她太无礼了么?即便是你跟她穿了一样颜色她不舒服,告诉你不行么,为何却寻人弄脏你的衣裳?”
    陈一琴沉默片刻道:“也未必是县主让人做的,我看她不像是那种人,倒可能是她身边的人为了讨她欢心才做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身边如果是这些人,又有什么好的?”陆行问。
    “那韦家姑娘还跟她玩儿呢。”陈一琴辩驳道。
    陆行却是不说话了,这世间哪里有完人,娶妻对他而言也只是挑个过得去的就行,就这一点儿而言韦嬛如已经是大大超过了寻常人了。
    到底长孙愉愉的邀约陈一琴还是去了,哪怕她母亲十分地不悦。
    方子仪等人看到陈一琴时都有些惊讶,但也只是微微露出了一瞬这种神色而已,心里其实已经清楚长孙愉愉这是正式要把陈一琴拉进来了,想着她父亲是武英殿大学士倒也配得上她们圈子。
    “今儿是要做什么呀?”方子仪问长孙愉愉打听道,“我问冬柚,她小嘴巴可紧了,一个字也不说。”
    “是有件事找你们商量,今春暴雪你们都晓得吧,京郊流民骤增可有耳闻?”长孙愉愉问。
    说起这个话题,陈一琴立即皱了皱眉头,这些日子他爹成日里眉头打结为的就是这件事,以至于她都不敢往她爹面前站了。“我知道,我爹爹日日为这件事叹息呢。”
    杜丽棠也点了点头,“我也听说了。”
    顾静婉却道:“我却是亲眼看见的,那日我陪着老太太本要去京郊的莲花庵打醮,结果才出城门就被流民围了上来,若非家丁得力,只怕我们的马车都要被掀翻了。”顾静婉至今还心有余悸,“那日我们也没出得城。”
    长孙愉愉听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后道:“咱们也都长大了,虽说是女子,可有些事也要为长辈分忧,为君父分忧。而且那日那李本清其实说的也有些道理,咱们的衣食住行都来自老百姓的辛勤,如今他们有难,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理是不是?”
    众人都奇怪地看着长孙愉愉,不知她怎么说起这个话题了。
    方子月道:“愉愉,你是要设粥棚么?”
    长孙愉愉摇摇头,“现如今大户人家好些都在设粥棚,但也是僧多粥少,而且我觉得帮助也有限,我先说说我的想法吧,算是抛砖引玉。”
    长孙愉愉端正了一下坐姿道:“我是想如今已经开春了,那些流民遭了灾心里却也是急着要回去修房子和耕地的,不然这一年就耽误了。可他们为何不回去啊?还不是因为身无分文么?我就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咱们筹措些银钱,无息或者低息贷给他们买种子或者农具如何?”长孙愉愉说完就期盼地看着众人。
    陈一琴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法子好极了,可是就咱们几个凑银子又能凑得了多少呢?只怕是杯水车薪。”她一个月的月钱才五分银子,她平日里都不怎么开销,到如今也才不过积攒了十两银子,这还是好些年的积攒呢。
    长孙愉愉意味深长地笑道:“咱们是没有多少银子,但有银子的人却也不少。”
    众人不解其意地看着长孙愉愉。
    “这件事儿可不是几百两银子能做成的,毕竟遭灾的流民太多,咱们要做事儿自然得做得大气些。我想着咱们不如举办一场义卖。”长孙愉愉道。
    “义卖?”这个词儿可新鲜了,众人一听心里却已经多少明白了长孙愉愉的意思。
    “我来举个例子吧,譬如说子月上次画的咱们赏菊雅集的那幅画,我觉得就极好,大可以拿出来卖。”长孙愉愉道。
    方子月连连摆手,“不,不,我的画还等不了大雅之堂呢。”
    长孙愉愉笑道:“胡说,我瞧着就画得极好,设色典雅,布局精秀,待会儿我拿出来给大家赏一赏。其实这件事对咱们也有利,说得直白一些,平素那些个人都瞧不上咱们这些姑娘家的闺房之作,然则那些男子却也未必能做得到咱们即将要做的这些事情。咱们这一次就要好好儿让他们瞧瞧,巾帼不让须眉。”
    长孙愉愉这话说了似乎跟没说一样,实质性的一个没提,然则在座聪慧的人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平日里她们这些画作若是拿出去卖,那是小家子气,背后肯定被人嚼舌头。然而义卖就不同了,不仅能帮助那些流民,自己的画也能放在众人面前求得一个“公平”的看法,甚至还能水涨船高卖出个高价来打响名声。
    杜丽棠第一个就赞同道:“好啊,我觉得这个法子好极了,咱们平日所学的书、画也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了。”
    顾静婉也点头道:“可不是么,这个好,愉愉,这件事太有意义了。”
    就是陈一琴也兴奋了起来,她想这件事儿真做成了,好歹也能帮一帮她爹爹。
    长孙愉愉道:“好,我看大家都同意,这事儿看来就能行了,不过这件事人多力量大,却不能只咱们几个人义卖,还得把咏荷社的人都请上,以及一些其他的人,愿意出力的咱们都请上。至于参加义卖的人,这一次却不能再拘泥于咱们这些圈子的人了,按我说最有钱的还得是那些大商人,咱们却得想点儿法子让他们掏腰包。”
    钟雪凝立即道:“我认识好些人呢,有这等机会她们可是求也求不来的,等我回去跟她们说说。”
    长孙愉愉道:“这件事儿要办起来是有些复杂呢。就算咱们筹措了到了银钱,这银钱如何管理,怎么才能下放到百姓手里呢?又谁出面主持这借贷,还得保证他不从中牟利?这些都得从长计议呢。不过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咱们集思广益之下肯定能想妥当的。”
    于是乎大家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煞是兴奋。
    第24章
    陈一琴暗自留意, 发现她们每个人都是勇于任事的。譬如钟雪凝就应下了联络大商人的差使,顾静婉、杜丽棠两人应下了邀请书画大家为这件事做一幅画也参加义卖的差使,方子仪姐妹则是应下居中筹备的差使等等。
    陈一琴想了想自己也不能干看着, 于是鼓起勇气道:“我觉得后续赈贷的事儿,我哥哥或许可以帮忙。我爹爹说人不仅要读书还得懂实务,这一届并不让他参加科举, 反而是让他管着家里的庶务历练。我爹爹管他管得很严格, 他绝对不敢居中牟利的。”
    长孙愉愉赞赏地看向陈一琴, “好,就看陈相公和阿琴两人也知道你哥哥肯定是值得信任的。这件事也只有男子出面才成。而且光你哥哥一个人恐怕还忙不过来, 他最好把他信任的人都拉上一起来办。此外,咱们也得各自出力,多邀请些读书人或者举子来, 这书画的好坏还得经过他们的嘴品一品, 或许才更值钱。”
    这就是要让读书人造势,然后让那些大商人来买单了。这里头的关键自然是长孙愉愉等人的面子,但拿出来义卖的东西水准却也不能太低。
    方子仪道:“愉愉,咱们这儿也总有一些人书画不好的,你看是不是可以各捐一物参与义卖?”
    长孙愉愉从善如流地道:“这样也好, 只是照我说却不宜拿出那些古玩来,这一次主要是咱们这些姑娘们出力, 最好还是用自己做的、画的东西来义卖最好, 也不拘是书画, 像绣品或者手作之类的, 我看也是极好的。”
    众人齐齐点了点头。
    钟雪凝又道:“愉愉, 就咱们这些姑娘家的书画绣品什么的, 就是每个人都拿出来了, 也不过二、三十件,那也不多啊,要不然咱们让世兄们也出书画如何啊?”
    长孙愉愉微微偏头思考了一下,然后道:“雪凝提醒我了,让他们也参加这义卖当然好啊,人多力量大嘛,不过你们有没有信心来上这么一场,咱们的画作都不许留名,就摆在那儿让人出价,价高者得,最后卖出去了再让主人去钤印如何?”
    “你这法子可促狭了,要是有那盛名在外的最后得价却少岂不是害人丢脸?”顾静婉笑道。
    “可是这样的话众人拿的就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也能受到最公平的看待了,我看挺好的。”陈一琴道。
    众人议论了一会儿觉得此法可行。
    “对了,我在南边那儿知道个法子,他们从南洋那边儿拉回来的紫檀、黄花梨木等,还在码头没卸货就有人上去买。最后他们是当场拍卖,那法子挺好的。”钟雪凝又道。
    “拍卖?”长孙愉愉没去过南边儿可不知道。
    “就是拿出一根整木来,让人当场报价,价高者得,定价后就敲一下小木锤,叫做一锤定音。”钟雪凝道。
    长孙愉愉何等聪慧,一听钟雪凝的法子,就知道比把那些画作放到那儿让人出价却好多了,人一竞争就容易出高价。“好,这个法子好极了,果然咱们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呢。”
    众人也道好。
    “但这播种的功夫可不等人,这件事要办得越快越好。所以正月二十咱们的义卖就得开。”长孙愉愉道。
    “呀,这却太赶了,那咱们现在就得忙活起来了。”方子仪道。
    众人又议论了一会儿细节,这才各自散去。
    “嘉乐姐姐。”长孙愉愉叫住许嘉乐私下讲话道,“先才怎么不见你说话啊?”
    许嘉乐闷闷不乐地道:“愉愉,你不是跟嬛如姐姐握手言和了么,怎么今日不请她啊?”
    长孙愉愉自然早想过这个问题该怎么解释了。她做出惆怅模样道:“嘉乐姐姐,我和韦姐姐的确握手言和了,以后也还是会一起玩儿,比如这义卖也是要请她出大力的,但是我对她却再不能心无芥蒂。”
    许嘉乐叹息一声,“但愿时光能把这些不愉快都给磨光吧。”
    “但愿吧。”长孙愉愉也叹道。
    陈一琴回府时,姜夫人就操心地上前问道:“怎的回来得这样早?都没用午饭就回来了。”
    “是大家都着急回来,就没在宁园用午饭。”陈一琴兴奋得整个脸颊都是红的,她长这么大还没做过如此有意义的事儿呢,她在马车上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事儿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娘,大哥在不在啊?”
    “你找他做什么?他出门会朋友去了,说是要晚饭之后才回来,倒是你,怎的出了一趟门回来就显得浮躁了?”姜夫人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