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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上将一生坦荡光明,他之于人类,如灯塔,如炬火,如黑夜里唯一的光,就因你发出去的那十二道召回令,他蒙受不白之冤十八年之久,联盟军部虽未对外公布,内部至今都默认他因不满联盟政府勾结伊甸园试图逆反无果后逃脱失踪,撤销他的军衔,内网上他的通缉令仍然高悬在第一位,他的孩子被迫东躲西藏,永远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他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联盟高层心照不宣的反面教材……”
“够了!”乔渊痛苦地抱住头,阻止裴时清继续说下去。
衍年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他怎么能忍受别人朝他身上泼脏水!
裴时清语速越来越快,连声逼问:“召回令是谁让你发的?你当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白衍年回到图兰星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在伊甸园的上线是谁?你如果想他死后瞑目就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最后一声宛如一记重锤直达脑海,乔渊只觉脑内一阵钝痛,呆呆愣了片刻,等回神时竟已泪流满面。
“没有……别人,是我自作主张……是我害了他。”
白衍年是双烈士家属,出生后就由军部收养,长到三岁时他和维尔德作为近卫被派过去保护他。
都是年纪相当的孩子,又生活在无比安全的军属区,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给他找两个玩伴而已。
白衍年从小就展露了异于常人的军事天赋,作为好苗子被军部重点培养,他自己也很争气,无论理考还是实战总是第一,即便后来分化成omega也无人敢争其锋芒,他成为了兰卡学院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后来他投身军部,乔渊和维尔德也追随他来回征战,很快打出了一些名气。
那时作为副官的乔渊便发现了自己对他异样的情愫。
白衍年对他而言一直是天边的月光,他仰望他,追随他,为他的热烈肆意吸引沉迷,却自卑地觉得配不上他。
慌神的他申请了调动岗位,连一句告别都不敢当面说出口便提着行李回到当时还是首都星的图兰星,在联盟政府从事情报后勤工作。
白衍年在前线的动态总是第一时间传到他手里,他知道他又打了胜仗,知道他是怎样牵着虫族军队满星系绕弯,甚至亲手批复了他向军部递交的“请假去生孩子”的假条……
少年远赴天际翱翔,卑微如尘埃者怯懦遥望。
直到他截到联盟政府的密令。
白上将手握重兵,行为作风却荒诞不经,长期煽动人民控制舆论,并与悬镜塔过从甚密,意欲借助手中兵权干涉联盟机密,令同驻边缘星系的顾上将秘密拿下,押往首都星听审。
乔渊当时经验不足,私自篡改密令,心里想着将白衍年先叫回来,见了面再说。
谁知白衍年一落地就失踪了,随之而来的惊天消息一个接一个。
悬镜塔首席携母体样本逃跑,伊甸园兴起,黑市流出与基因实验极为相似的hp系列禁药,联盟政府紧急迁都,限制omega的法律一条接一条地颁发……
风雨满楼。
联盟政府和军部的人事变动开始频繁,当时还年轻的乔渊惊痛之下终于明白过来。
他当了一回别人的刀。
于是他开始耽于享乐,开始沉迷搂钱不可自拔,将自己养得脑满肠肥的同时,等来了内鬼抛来的橄榄枝。
十八年纸醉金迷,十八年助纣为虐,他给伊甸园提供场地,他为伊甸园物色“货物”,他的手里染上无数人的鲜血……终于在顾星野炮轰流金角大楼那天,找到了被泡在营养液里的白衍年。
不,他怎么能承认那只是一具变态的躯壳呢?
苦心钻营这么多年,到头等来一场空,那他这些年的忍辱负重便毫无意义。
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疯了。
……
故事不长,他说得磕磕绊绊,裴时清却能从那颠倒的词句里隐约捕捉到一个自卑者的愧怍、畏葸与痛楚,他一生都在仰望与退缩中挣扎,他追逐月光,最终却成为了月光照不到的阴影。
“最后一个问题,联系你的人是谁?”
乔渊摇摇头:“他很谨慎,一直都是单线联系我,我只知道他的代号叫灰鸦。”
裴时清站起身,他从始至终表情都很淡,仿佛这样的故事在他心中激不起任何涟漪,只见他点点头,垂下的目光中仿佛带着某种悲悯,但很快被淡漠取代。
“你虽有苦衷,但不无辜。白上将一人是人,你手上沾的人命也是命,命无高低贵贱,为一愿而杀尽鱼鸟,他知道了会伤心。”
乔渊凄然惨笑:“他不会的。”
白衍年至死都没有看过他一眼,他的心远在天地辽阔,又怎会为他这个龌蹉者停留。
裴时清不再说话,而是躬身在他面前放下一张照片,起身离去。
照片上三个少年互相搭肩,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不知哪里的风路过,吹开照片背面,上面的字狂野恣意,透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致我最好的朋友!
*
“他答应出庭作证了?”刚刚走出房门,维尔德就迎上来问道。
裴时清点头,神情略显疲惫。
维尔德悬着的心落了地,听着房内传出的哭声又面露不忍,眉头几次皱起,最终一拳击在自己掌心:“他娘的这都是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