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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画的身影正在消逝,他牵着司徒偃明的手,为他擦去不停涌出的鼻血,用着歉疚的语气道:“不要再踏入歧途,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接近我,蛊毒也侵染了你的神智,抱歉……是我一意孤行想要生下‘孩子’,不管你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还清了。”
司徒偃明听完他的话,像是还要出口反驳,但天地已经玄黑,哪里还有彼此交握的手呢?
此世遗憾,就留到下辈子再弥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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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河岸,一阵阴风拍散了走马灯浮现的水波。
姜画抬头,只见河水对岸,众鬼迎来出差的黑白无常,他们牵着一串被羁押的犯人,齐齐向同一方向行进,忽地,白无常似乎发现了姜画的身影,向他招了招手中的魂幡。
姜画露出笑来,对司徒偃明道:“那个是我同事,我留置地府期间,经常和他们一起打牌九,三缺一还会叫上府君。”
司徒偃明不像他那么没心没肺,几百年流离失所恍若不觉,他惶恐地问道:“以后……你怎么办?难道一直这样?”
倘若他尚在人世,能够陪伴姜画当然千好万好,可问题是他老死了,姜画又不能转世,再因为虚弱变得痴傻,又该如何?与其这样折磨他的心,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孤魂野鬼的身份有什么了不起?就可以始乱终弃不认账?他也去做鬼,陪着姜画一起傻。
姜画挠了挠下巴道:“我想多学点人间的东西,活到老学到老嘛,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再作以后的打算。”说不定他还能看见司徒偃明的下一世,再摸摸司徒宝宝的头,许他百年无灾无痛,最好不要再想起他这个祸害了。
当年司徒偃明要不是被他传染上蛊毒,神智全失,疯狂使用禁术,也不会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
他不觉得司徒偃明有多爱他,只是在蛊毒的作用下,男人会被身怀毒蛊的他疯狂吸引,他会眷恋他的身体,满脑都是交1配,他的任何行为对司徒偃明都是一种诱惑。
现下两人分开冷静一段时日,对彼此都好。
司徒偃明深吸一口气,“我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他面露犹疑,“你和姜棋是什么关系?”
最后一次回溯时间,凭什么姜棋能够活下来?
姜画对此感到莫名,“姜棋?我和他是同胞兄弟。”
不,不对!姜家说姜棋根本没有一母同胞的弟弟!逻辑断裂,司徒偃明抓到某处不合常理的地方。
他摁住姜画的肩,迫使青年认真回忆,“第三次我回溯时间去找你,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在哪儿?”
他和姜棋争执的时候,他四处寻觅的时候,他质问姜家的时候,姜画在哪儿?
姜画有些记不清了,虽然骨灰令他忆起往昔岁月,但那都错落碎裂,经过长河洗礼,他不禁理所当然道:“我就在姜棋的身边啊。”
司徒偃明脑子嗡地一声,失声道:“姜棋命中有一死劫,是你救了他,对吗?”
姜画点点头,含着对亲人的思念和痛惜,“我知道他会死,但我想救他。”
司徒偃明冷声道:“可他说他根本不认识你,他活着,你就不能嫁给我,后来姜家退了婚,我到处找你,没有你的任何消息。”
姜画怔愣住,是这样吗?他与男人艰涩的目光对视,从中看到自己茫然的神情,他搜寻了一遍记忆,发现只有姜棋濒临死亡,他忍不住更改兄弟命运的那天,他才拥有清醒的意识,后来他便陷入沉睡,直到司徒偃明死前,他与他在时间轮1盘中相见。
“我……好像睡着了……”姜画扶着额头,有些不确定道:“我和姜棋说,你使用禁术乱了天道……”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司徒偃明心神混乱,他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你还有年幼时的记忆吗?”
姜画想了想,尴尬地摇头,“不重要,我忘了。”
或许并非大脑自动清除了不重要的记忆,而是因为姜画根本不是正常出生的人类生灵!司徒偃明意识到他们前三百年都陷入了一个极大的误区,不过现在,他必须离开黄泉,回到人间了,他的生魂散发出被炙烤的灼热,他呼吸不畅,松了松衣领,被姜画发现了他的不适。
“司徒先生,你快走。”青年焦急道:“不然你的魂体会被耗成灰烬的!”
司徒偃明眼波流转,心中酝酿着狂风暴雨般的疑虑,他咬定姜画不是正常人类,心底反而没有那么迫切焦灼了,这是一个连姜画自己都蒙在鼓里的秘密,很多孤魂为了强大本身,都会修行鬼术,就像邵然家的岳灵,晚上喜欢沐浴灵气充沛的月光,以滋补魂体。
姜画因为不会鬼术,在时间的消耗下会逐渐变得痴傻,失去凝聚化形的力量,现在仅靠骨灰的补养稍好些许,但如果找对了办法呢?
司徒偃明觉得有必要回人间界翻查一下精怪百科典籍,于是他伸出手,可怜又可憎道:“给我坐车钱。”
姜画:“……”
青年没好气地递出一亿冥币,男人拿了他直通人间的车费,在嘴角印了个吻,“不要在黄泉玩太久。”
司徒偃明周围旋起一道风,身影消失在原地,走……走了?姜画都不敢相信对方竟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听得懂人话了。
男人心,海底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