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知道，那你也应该清楚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答应来？”
    “长辈希望。”郑云澜掌心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了，过了会儿慢慢说道：“姑母她们也这么想。”
    “可我不想。”萧明珠踢了下脚尖，抿着唇轻声开口：“我不想也不愿意，那是我母亲他们一厢情愿，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
    “因为沈淮宁？”郑云澜忽然问，顿了顿他又慢慢吐出一句：“还是那位四殿下？”
    “关谢四什么事？”萧明珠觉得他这人莫名其妙的，懒得和他多说，“反正我是不会答应嫁给你的，你可以去回绝了我母亲。”
    “那是你的事。”青年嗓音冷淡，平静地没有起伏，“不是我的。”
    萧明珠被噎了一下，很快点头，“好，我会去和母亲说，也希望你别再多管闲事。”
    青年笑了下，语调凉凉的，“我原先以为你长大了会有些变化，没想到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骄纵任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顿了下，抬头问：“萧明珠，将别人的欢喜视如敝屣感觉如何？”
    他有一双清润好看的眼，清棱棱的，但眼下掀着眼皮半是嘲弄的神色，便让人将注意力从他过分好看的眉眼上移开。
    萧明珠眉头拧紧，“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吗？”青年眼底笑得冷冷淡淡，“你萧明珠不是一贯把人当成傻子耍吗？”
    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萧明珠深呼吸一口气，吩咐寻冬和觅夏，“你们把他给我赶出去！”
    寻冬和觅夏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动手。
    府里谁都知道表少爷是夫人的侄子，这次又是得了夫人的邀请特意过来的，还是在和姑娘相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姑爷。
    萧明珠更气了，“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吗？”
    瞧着姑娘真的来了火气，寻冬和觅夏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表少爷，您还是请罢。”
    郑云澜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只颔首点了下头。
    掀开帘子出去那一刻，他余光不自觉地又落在后面，可少女并没有将视线投向这边，半分都没有。
    他蓦地垂了眸，抬步出门。
    他刚出门的那一刹那，屋里“砰里啪啦”响起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
    “姑娘姑娘，您别气了。”
    “是啊，若是教夫人知道，到时候还以为您怎么表少爷了。”
    寻冬和觅夏在边上劝，好说歹说总算将萧明珠手里的那个杯子给夺了下来。
    萧明珠气得咬牙。
    她就是讨厌郑云澜，打心眼里讨厌，他总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始说教。
    她什么时候将别人的欢喜视如敝屐了？
    “姑娘姑娘，您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划算。”
    “可不是，您若真的不喜欢表少爷大不了和夫人她们直接坦白说，夫人她们那么疼你，定不会不顾您的感受。”
    萧明珠揉了揉头发，有些烦躁，“你们也瞧着他那样，若是我真的和他在一起了，那我不是每天都要被气死？”
    寻冬认同的点点头，“是了，表少爷那样子和沈公子倒是很像，您和他在一起确实会受委屈。”
    萧明珠也愣了下，想了想发觉还真是。
    郑云澜和沈淮宁挺像的，不是外貌的相似，而是一种气质，两人都是清清冷冷的，待人接物都疏离淡漠。
    郑云澜的皮相是清朗中带些冷淡，而沈淮宁年纪稍小，带着稚气的俊朗，可上辈子大了些时，便也和郑云澜一样讨人嫌。
    难怪她那么讨厌他们。
    晚些时，萧明珠带着觅夏去了郑氏那用饭，刚巧，郑云澜也过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门，郑氏以为他们是说话说到了现在，脸上笑容更甚了几分。
    郑氏给郑云澜夹了些菜，又温声问他在这住的可还习惯。
    郑云澜一一回她，他吃菜的速度不紧不慢，回话的语气也是，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骄矜。
    郑氏瞧着暗暗点头。
    不愧是长淮郑氏里最出挑的一人，她那些个子侄里，就属他各个方面都极为出色。
    她脸上笑容浓郁，温声道：“明日教宝儿带你四下转转，京城里虽比不得长淮山清水秀，但还是有值得一玩的地方。”
    萧明珠正吃着饭，冷不丁地听到这一句，差点没噎住。
    她咳了两声，边上丫鬟忙倒了杯水过来给她润润嗓子，又拍了拍她的背顺气。
    好一番折腾后，萧明珠呛红着脸摆手，“我对周遭不太熟悉，还是换个人带郑云…云澜哥哥罢。”
    郑氏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平日里最爱和依依出去玩，怎么就不熟悉了？”
    “云澜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你陪着他多看看。”
    萧明珠咽下两口饭，嘟囔：“那让哥哥他们去陪呀，我一个姑娘家陪着他算怎么回事？”
    郑氏被她气笑了，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这会儿倒想起自个儿是姑娘了？”
    萧明珠心虚的笑了笑没说话。
    郑氏想着培养培养两人的感情，没听她说完便直接敲定下来，“行了，你明日陪着云澜去转转。”
    萧明珠闹了几下郑氏都没搭理她。
    她闷闷的吃完饭，和郑氏说了声，带着觅夏急匆匆地回自己院里了。
    “萧明珠。”
    郑云澜喊住她。
    萧明珠愣了下，旋即想到了什么，欣喜的问：“你决定明日不去了？”
    夜色里，小姑娘脸颊被冻得有些发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闪着期待的神色。
    “不。”郑云澜蓦地垂下眸，“我是提醒你不要忘了这件事。”
    话音刚落，小姑娘瞬间变脸，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
    第二日，许是记着要陪着郑云澜四下转转的原因，萧明珠早早便醒了。
    没什么困意，但一想到要陪着郑云澜出去，她整个人便觉得不舒服，索性窝在床上不起来。
    寻冬打了盆热水进来，小声说：“姑娘，表少爷已经起了，差人过来喊您。”
    “就说我还在睡。”萧明珠一把拢起帷幔，下巴微扬，“他若愿意等，那就让他等着。”
    寻冬应了声。
    萧明珠窝在床上，直到用了午饭才慢吞吞的起床，简单教人伺候着梳洗了下，她偏头问：“郑云澜呢？”
    “表少爷一早便在院里候着了。”寻冬给她簪了一朵珠花，小声凑在她耳边说：“不过记着您说着的话，我就没让他来打搅您。”
    萧明珠换了衣裳出去，郑云澜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又收回神色，“走罢。”
    萧明珠注意到他换了件衣裳。
    他穿了身青色衣衫，身形修长，松垮的大衫罩在身上，自有一股风流姿态，映的他眉眼愈发清朗。
    皮相极好，但这性格差的和沈淮宁有的一拼。
    萧明珠撇了下嘴。
    马车到了护城河旁停下，一艘富丽华美的彩舫停在边上，萧明珠才进去，就有不少人开口招呼她。
    “三姑娘来了。”
    “明珠姑娘今个儿自己来了？”
    “许久没瞧见三姑娘了，我还当您不来了呢。”
    郑云澜偏头去看她。
    小姑娘一一点头回过去，但笑容并不灿烂，多是带了点散漫敷衍。
    要了常坐的包间后，萧明珠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教人上了些茶水点心。
    “你常来这里？”
    “怎么？”萧明珠顿了下，忽然想到什么，笑着抬头：“云澜哥哥是要和我说，这里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吗？”
    她嗓音脆脆的，那句云澜哥哥刻意拖长了调，有些娇，又有些嘲讽。
    郑云澜移开视线，淡淡说了声：“我并没有这么想。”
    萧明珠愈发觉得他虚伪。
    她拿了块糕点吃，想了想又推过去给他，嘟囔道：“别和我母亲告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个道理你总该懂罢？”
    郑云澜摇摇头，只抿了点茶水，“我不吃。”
    萧明珠被噎了下，瞪大了眼问：“那你的意思就是会告状了？”
    “没有。”郑云澜顿了下，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语气很淡，“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告状呢？”
    萧明珠底气不足的反驳，“……你以前经常这样。”
    她记得年幼时，记不大清是什么时候。
    反正她只要一闯了祸，郑云澜总会第一时间和她母亲说，导致她被训了很多次。
    “萧明珠，除了你，人都是会变得，我也不例外。”
    萧明珠听出不对劲来，瞪他，“什么叫除了我？”
    郑云澜目光掠过她的面容，又看向窗外清幽的夜色，他嗓音淡淡，“只有你没有变。”
    被娇养纵容长大的小姑娘，活成了最恣意的样子，还是年幼时那样，天真烂漫又带着点娇气。
    萧明珠哦了一声，又吃了口糕点，后知后觉想到一个问题，“你晌午用饭没？”
    “没有。”郑云澜轻声回了句，末了又补充：“一直在等你。”
    萧明珠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尖，“我…我才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