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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他尚不知这是一场针对他的铺天盖地的阴谋,原因就是他声望日高威胁到了三公在朝中的地位,以及司马家和丞相间的联姻。
敌军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势必要杀了这难缠的对手。沈雁甚至做好了以死捐躯的准备,他捻着那方绣帕,心中喟然长叹:宛如,对不起,你我情深缘浅,这次我可能无法活着回去与你成婚了。
曾为沈雁麾下的右督军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沈雁不明不白战死在关前,千钧一发之际,拿着护盾飞身跃下城墙,帮沈雁挡去一支致命的飞箭:“沈将军,别打了,逃吧,一切都是阴谋,是柱国公和丞相要至你于死地。”
那一刻,沈雁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但他要知道真相就必须活着!
沈雁横扫起地上散落的羽箭,连环箭矢射出,贯穿了冲在前头的敌人,趁着敌军人仰马翻之际,抢了一匹马,和右副将逃出。
大漠的深秋已是砭骨的寒冷,荒草上凝着冰粒子,右副将将所有事实据实相告,字字诛心,沈雁觉得自己的满腔热血正在一寸一寸冰冷:
司马成业骨子里是根本瞧不起沈雁的奴隶出身,官拜二品又如何,他不过是需要一个帮他卖命打战的棋子罢了,若威胁到他的利益,随时可以将他重新打回原型。
只是沈雁在军中颇有声望,司马成业知道沈雁对宛如的感情,为防京城军中哗变,便以北境军情调开沈雁,秘密让督军找个机会除掉沈雁。然沈雁却对这背后的阴谋一无所知。
司马成业将宛如许配给丞相大人的世子,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宛如如此刚烈的性格,自是不会同意父亲给定下的这门亲事。而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只怕还没近身,就会被身手颇好的永宁郡主给揍得鼻青脸肿。
为了让宛如屈服,司马成业居然给亲身女儿下了迷药,让自己看上的乘龙快婿上门将生米煮成熟饭。宛如的心都在滴血,她不再去争辩,不再去抵抗,答应嫁给地主家的傻儿子,从此不言不语如同行尸走肉般等待着婚期的临近。
在那个举城欢庆的盛大婚礼上,司马宛如穿着红色的金丝嫁衣,打扮成最美丽的新娘,拿着沈雁送给她的小象,在迎亲队伍路过汉水之时,纵身跃下了滚滚波涛,这一生一世我只能是沈雁的娘子。汉水之滨,我的魂魄将等你归来,沈雁,我从未食言。
沈雁睁大双眼看着这无边的黑暗,泪水还是止不住滚落而下,滚烫的泪在脸颊上冻成了冰。他恍然看到了一袭嫁衣的宛如,在幽冷的汉水之中不断下沉,宛如,你是不是很冷?
司马成业自然是怒不可遏,他将丧女之痛全部归罪到了沈雁的头上。沈雁还未身死,通敌叛国,黎城关前畏罪自杀等罗织的莫须有罪名就已经发往全国,不明真相的幽云百姓都在指责少年将军恩将仇报,一为玷污永宁郡主,害她为保名节含泪自尽。二为欲壑难填,位极人臣却为荣华富贵通敌叛国。所有和他有关联的远亲朋友都不能幸免,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一片哀嚎。
坦白完一切,曾为沈雁副将的右督军在沈雁面前长磕不起:“将军曾数次救属下于危难之中,属下实在是家人被丞相威胁,才被逼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唯有一死以谢将军。”遂在沈雁面前自刎而死。
当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面前,天塌了都不过如此。冷,彻骨的寒冷,这就是他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朝廷,这就是他视之为父恨不得万死以报万一的恩人?可笑,太可笑了!不,是他沈雁太可笑了。
大笑之后,他又开始大哭,如同被拔去利齿尖爪濒死的兽,哽咽哀嚎。他信错了人,害了宛如,害了朋友,害了跟着他的那三千将士……
苍野之下,他仰天长啸,他没有力量与这不公的世道抗争,他只能了断自己去殉葬。他只希望他能化成厉鬼,与这不公道的世间共焚。
热血喷洒而出,萧仲渊甚至能感受到那喷溅而出的血不是热的,而是冰的,他沉默了,这样的境遇,放在谁身上又不会化成厉鬼呢?
模模糊糊中,他似乎看见一个人影从夜色中显现,出现在沈雁面前……
时空变换,萧仲渊看见沈雁再次回到了幽云国,只是如今,他不再是沈雁,他是从冥界爬回来的一只鬼。猩红可怖的双眼,狠戾狰狞的表情,他血洗了司马将军府和丞相府,砍了所有参与这场阴谋的人的脑袋,自此,再没有人见过沈雁。
周围的一切再次如烟雾般消散,鼎沸的人声,凄厉的哭声……所有的景象再次消失。这是沈雁的过去,从人变成鬼。
第52章 共处一柜
所有景象如纸片般破碎消散,眼前出现了一棟四层高的花楼,牌匾上写着:恨绵绵。每一层都有数个房间,门口挂着一盏红灯笼,门上贴着喜字。
萧仲渊随意走近一扇门前,门口的木牌上写着:后幽景县徐姚氏。想必是被沈雁摄来此处的新娘。门内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哀嚎声,一股强烈的怨煞之气隐现。
推开门,长宽不过两米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上面端端正正坐着新娘,一动不动,面上覆着红盖头看不见模样,头顶悬着一盏发出白光的灯笼。
仔细一看才发现透出白光的并不是烛火,而是人的生魂。里面锁着的魂魄因着经年累月的痛苦早已狰狞可怖,在不停地哀嚎。刚刚的声音便是这些被禁锢的生魂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