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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大,雨衣的帽檐上滴下的雨水连成串,打湿眼睫,逐渐模糊了视线。
温吉羽当机立断:“孟宪这样肯定走不了,我们找个山洞修整一下。”
“你帮忙把他放到我背上来。”温吉羽俯身扎好马步,陆荷阳艰难地将孟宪架上去。
温吉羽大概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跟着他没多久就找到一个狭长的山洞,二人将湿淋淋的雨衣扒下来,捡了些残枝生火,树枝太潮好不容易才点燃。
温吉羽将袖子挽起来,蹲在地上,将孟宪的雨衣脱下来,领口松开,低头埋在他胸前听心跳,做一个简单的检查。
“没有大型的开放性伤口,身上有一些淤青,后脑肿起一块,目前看好像只是昏迷了,但是颅内有没有问题,不好说,只能等他醒来再看了。”温吉羽直起身,转头看见陆荷阳正在拧衣服下摆里积蓄的雨水,他的白色长袖湿得斑驳,胸前透出胸肌的单薄形状和内里肌肤的肉粉色,颀长的影子被投在洞穴的石壁上,与自己的影子挨得很近,面对面重叠。
他眼睫低垂,模样专注、干净、沉静,总是心事重重,套在一层阴影里。在飞机上第一眼见他,温吉羽以为他是一团很软的彩泥,可以随意塑造成任何样子;可看到他一心要去大屋村救援,又选择救助掉队的孟宪,在最危险的山间滞留,他已知陆荷阳是一道算术题,他的心性使得他只有坚定的唯一解。
不过温吉羽自认数学学得不错,再难解的题,他也有信心做出正确答案。
他在篝火上搭起一个架子,对陆荷阳说:“脱下来我给你烤。”
陆荷阳手上一顿,随即摇了摇头。
温吉羽垂眸用一根树枝翻弄着燃烧的枝干,笑出声来:“你怕我。”
陆荷阳挨着他身侧坐下,证明自己的坦荡:“怕你什么?”
“陆荷阳。”温吉羽说,灼热的火焰在他的眼底跳,“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陆荷阳的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他下意识瞥了一眼一旁无知无觉的孟宪,冷淡回答,“这跟你没关系。”
“你今年多大?”
“三十。”陆荷阳皱了皱眉,“问这个做什么?”
温吉羽失笑:“那你怎么连撒谎都不会?”
“你可以说,你错了,我是异性恋,或者装作被冒犯到,愤怒地让我闭嘴。”温吉羽撩起眼皮,闪烁的火光让气流变得波光粼粼,“但你却说‘这跟你没关系’。”
陆荷阳的嘴唇缓慢失色,变得苍白。
“你有男朋友?”温吉羽审视着陆荷阳的脸色,“你一个人出来冒险,是吵架?分手?”
火星突然发出爆裂的声响,突显出陆荷阳的沉默。
“不会是你单方面暗恋吧?”温吉羽看到陆荷阳浅浅地抿住了自己的下唇,无意识间对这个答案给予肯定。
“那我还有机会。”温吉羽笑笑。
陆荷阳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陆老师,你说得很对,人生就是一个选择接着一个选择。”
“那么我会是你的下一个选择吗?”
两个小时后,大雨初歇,天色转亮,陆荷阳眼白蜿蜒些许血丝,眼下盈着一片淡淡的青,抱着膝挨着孟宪坐着。手机电量殆尽,他捧着ipad做一些简单的文字记录,防水包的效果很好,电子产品都能够正常使用。
摩擦发出的细小声息传入耳内,陆荷阳低头看去,孟宪眉头紧皱,屈起手臂。
“他醒了!”陆荷阳话未说毕,温吉羽已抢先一步将孟宪扶住,他的手掌与陆荷阳的指尖交叠,陆荷阳立刻将手撤开,向后拉开一段距离。
自从温吉羽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后,二人间的气氛就变得微妙。
陆荷阳在初听温吉羽的表白时,甚至以为他在说笑,他发出无奈的嗤笑声,半是陈述半是提醒:“温吉羽,我们认识还没超过24小时。”
“对一个人有好感,一秒钟就够了。”
陆荷阳并不赞成这种观点,以至于不想多费口舌:“我们不可能。”
温吉羽不置可否,既不反驳,也没有丧气的表示,是且走且看的姿态。
不过现下明显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孟宪揉着自己沉痛的后脑,倒吸一口凉气,那里肿得像一个小沙包,但好在疼痛随着手指的离开又缓慢消逝,他喝过一口水,随即挣扎着要站起来。
“怎么样?”温吉羽搀扶住他问,“你站得起来吗?”
“谢谢。”他看起来意识很清醒,脸色也比昨晚好很多:“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
“太迟了。”孟宪懊恼,“我得跟上。”
“回大本营做一个检查比较稳妥。”陆荷阳说。
“不用。”孟宪摆摆手,将包背起来,“你看,我能跑能跳,好得很。”
其实他右腿的淤青恐怕还在疼,跳跃时明显右脚落地浅一些。但人已经跟离弦之箭一样发出去,陆荷阳无法,只得灭掉篝火,整理好一切,大步跟上。
两个小时的跋涉,三人终于抵达大屋村,说是村落,但已然完全看不出原貌,泥石流过境后留下的泥浆和碎石几乎掩盖了所有的房屋,只有破败的房顶和蓬草还裸露着,被风侵蚀。
经过一整天的泥浆的淘洗,陆荷阳几乎到了闻到泥土的腥气都有反胃的错觉,他的小腿在营救一位幸存者时,被树枝划破,血将深色的裤脚染成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