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关上了门。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从窗帘漏光处挤进来几丝微弱的月光。
    贺浅浅睁开眼，抚着心口，长长呼了口气。
    她原本是打定主意等着宋旗回来的，可禁不住困意席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合衣蜷缩在了床上。
    宋旗关门时她便醒了，已经下床走到了门口，但退缩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能默默退回了床上躺着装睡，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贺浅浅摸黑脱掉了家居服，掀开被角钻入被窝中，心情烦乱。
    想看看宋旗的伤口是否需要换药包扎。
    想问问他晚上有没有顾得上吃饭。
    想……对他父亲的事情，说声抱歉。
    第二天上午要拍摄孟良举家搬迁的镜头。
    贺浅浅起了个大早，脸上挂着两条明显的黑眼圈，连跟门外的宋旗打招呼时都显得有气无力。
    “早。”
    宋旗被贺浅浅的状态吓了一跳。
    要不是知道她昨晚已经睡下了，还以为贺浅浅这是失眠了一整夜呢。
    贺浅浅揉揉眼睛，她早上洗漱时也被自己眼下的两片青黑吓到了。
    失眠是没有失眠，倒是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里的宋旗后背一片鲜血，满脸狰狞地摇晃着她的肩膀，口中不停大喊：“加钱，加钱！”
    后背上的伤就算了。
    脸上狰狞可怖的表情也算了。
    贺浅浅醒来时，满脑子只剩下宋旗喊“加钱”的画面，冷汗一阵一阵的，就连看到宋旗的时候，心里还直发慌。
    见贺浅浅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宋旗奇怪地问：“怎么了？可是我今□□服搭配的不好？”
    “我，那个……嗯，挺好的。”贺浅浅欲言又止。
    想了想还是咽下了接下来的话。
    算了，算了，道歉的话还是过段时间在说吧。
    “我随便看看。”贺浅浅摆摆手，夹起台词本，一溜烟跑了。
    ——
    到达片场，化妆师对贺浅浅的黑眼圈赞不绝口。
    今天要拍的是孟良与孟小柔从废墟中扒出埋在后院底下的存钱箱，举家搬离村庄的镜头。
    除了在着火的房子旁哭闹了一夜的迷你孟小柔，现下哭累了安睡在母亲的臂弯外。
    三个大人一夜没睡，脸上被浓烟熏黑，精神疲惫。
    贺浅浅的黑眼圈在此刻非常应景，眼睛里还能看到细细的血丝。只要往她脸上多抹点黑灰，整个妆容就齐活了。
    这一整夜的，贺浅浅除了两条黑眼圈外，也不是没有别的收获。
    或许是知道了孟小柔与宋旗关系的缘故，她对于自己的角色有了更深的理解。
    在宋旗喊出“开始”后，贺浅浅看向那片废墟的眼神，明显与之前不同了。
    【土坯房已经看不出了原本的样貌，孟小柔蹲在废墟上，奋力掰开一大块焦土，视线不知怎的，渐渐模糊。
    她用手背擦了把脸，泪痕和着烟灰晕开，白净的脸颊被脏污覆盖，头发也凌乱披散着，狼狈不堪。
    生怕孟良发现自己的软弱，孟小柔转了个方向，偷偷吸吸鼻子，努力将泪水憋回眼眶中。
    “抱歉。”孟良忍着情绪，“是我无能，连累了你们。”
    孟小柔丢开瓦片，手指默默攥紧。
    “……连累了你们的，是我。”
    要不是她执意要和村里那帮无赖硬碰硬，或许这一些都不会发生。
    孟小柔想到了夹在母亲日记本中的那张照片。
    若是没有自己，这座房子应该还能存在很久很久。
    只是现在……
    孟小柔发泄似的，狠狠地扒开身下的一堆碎瓦，即便手上被锋利的碎片边缘划出道道血痕也浑然不觉。
    不知挖了多久，孟小柔用手臂扫开最后一点瓦片，露出了最底下鼓起一个小包的地皮。
    她沉闷暗淡的眼睛里，终于闪烁起一点亮光：“找，找到了！”】“好，卡！”
    宋旗话音刚落，就立刻有工作人员上前用纯净水帮贺浅浅冲洗干净手。
    土渣混合着道具血浆糊在手上胳膊上的感觉，的确有点难受。
    甩干净手，工作人员细致检查了一遍没有受伤，这才远远给宋旗比了个“OK”的手势。
    宋旗终于放下点心。
    早上看到贺浅浅的状态，还以为她今天精神头不会太好。
    却没想到第一镜拍摄，就比他设想中的画面还要更加贴合此刻的场景。
    不同的导演，有不同的执导类型。
    有的导演喜欢按部就班，在脑海中描摹好接下来的每一帧画面。
    演员何时该出现怎样的表情，如何动作、如何走位、如何与对手演员互动，都有着细致的要求。
    演员就像是导演手中的提线木偶，虽然外表精美演技流畅，但却没法展现出自身的灵气。
    无需对角色有更深的了解，只要在导演的调。教下，原模原样演出导演心中对人物的理解就行。
    但宋旗不喜欢这样。
    比起让演员完全服从导演的想法，他更喜欢让演员们自己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