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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思美人兮(2)

      在这期间,泠月在海里度过了幻化得人身后,人生中第一个在家里过的生日。
    她在海里过得真的很好很好,虽然海里并不是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他们整日也要经受着各种生存的考验,但比起被人强占时候的郁郁寡欢,泠月现在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
    鱼尾上被她塞入珍珠而破损的伤口也早已愈合了。
    当日为了迷惑周明川,让他相信自己的真的已经怀孕并且即将生产,她狠下心来作践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可如今的她却光彩照人,美艳依旧。
    她的风姿在这里吸引了不少追求者。
    人鱼没有人类社会后天形成的那样强烈的贞操观念,他们不会像许多人类一样、对一个被人囚禁强占过的女人颇加议论,鄙夷她的“不贞”、甚至会恶毒地揣测她日后生下的孩子的生父是谁。
    泠月的过往没有让族人人对她有所偏见,适龄未婚的男子只会惊叹于族群中又多了一个可以追求的对象,对她狂追不舍。
    她的房间外面整日被人挂满了各种精心制作好的食物,上面系着一根刻上了追求者名字的海藻叶子。
    人鱼族的传统是,雄性们送出去给追求者的礼物是不能再要回的,而收到礼物的人即便对这个追求者毫无感觉,也不可以轻易退回礼物,否则将会被认为是两个族群之间的不理智行为。
    虽然她已在门口挂上了近期不准备结婚也不想接受礼物的告示,但很显然根本没有人在意。
    于是泠月只好收下这些根本吃不完的鱼肉条、蟹棒、鲨鱼翅、剥好的巨大虾仁……
    还有一大串的珍珠、精美的贝壳、珊瑚石……
    甚至还有根本不认识的追求者为她制作了衣服。
    出于礼貌,泠月将这些刻上了名字的海藻叶子摘下来,小心地封存在一只巨大的贝壳里。
    她无奈地想:希望这么大的一只贝壳是够用的。
    泠月扫过这些海藻叶上刻着的名字,其中有一位他的家族居然是定居在大西洋里的。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毅力支撑他不远万里过来。
    冰肌玉骨的美人,她似乎生来就不应该承受任何一种劳作的辛苦,只要她想,就有的是人心甘情愿地供养她。
    这段时间且不管周明川是多么憔悴神伤,反正泠月是被养的愈发圆润了起来,瘦尖的小脸上也带上了点可爱的婴儿肥。
    看她恢复得很好,并没有被那个男人影响得太深,家人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生日庆祝会结束后,泠月和姐姐一起头疼地清点不知道多少人送来的礼物。
    彼时,大洋彼岸的周明川正孤独地坐在卧室里思念她,对着墙上悬挂的他们的婚纱照,眼眶泛红
    往年即便泠月在某段时间和他闹了脾气,可是只要到了她过生日这天,她的心情都会不错。
    他陪她过了十六个生日。
    每一次他都会提前精心准备,只求能换她半分笑颜。
    他也只对泠月的生日如此上心过。
    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泠月的人身那天便是泠月的生日,他没有来得及为她庆生。
    二十九岁的今年,她不在他身边,生死未卜,只留下他一个人看着他们的合照睹物思人。
    其实,今天还本应该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元旦之前,她还答应了他的求婚。
    可是变故就是来得这样快,让人猝不及防。
    他眼前时常浮现的是她还在的样子。
    花圃里的玫瑰开得热烈旺盛,他时不时地怀疑泠月依旧一身长裙地坐在玫瑰花从间赏花小憩,没有被他害的怀孕难产,更没有离开过他。
    可是幻觉终归是幻觉,他能切实感受到的是物是人非。
    她曾经贴身穿过的衣物上,留下的关于她的气息都渐渐完全消散不见了。
    他从小接受过的教育里,并没有教过的关于自己心爱的人离开了该如何应对的。
    可是他并不是家族需要的那样一个冰冷的机器,他的心脏是热烈跳动着的。
    金尊玉贵长大的周少爷还从未经历过这样寒意刺骨的离别,如果泠月还在,不管是她怎样的背叛和胡闹,他好歹还有心思去思考一番怎样惩罚和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宝贝。
    可是,千千万万个假设的如果抵不过一个残忍的事实:她不在。
    他有时也会自私地想着,倘若他那日没有决定要送泠月回家就好了。然而转瞬间她怀孕难熬至极时,靠在他怀里一言不发地艰难喘息地模样又重新在他脑海里清楚了起来,让他加倍地唾弃自己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没有其他人能懂周明川此刻的痛苦。
    在外人的眼里,他已经拥有了寻常人一生都得不到的所有东西,正式令人羡慕、最意气风发的年纪。
    还不到叁十岁便执掌了整个周氏,身价不时就要翻一番,更不用谈他会缺女人,这说出来是要让人笑话的,只要他想,随手扔出两个周氏旗下产品的代言,就有的是女明星愿意贴上来陪他玩。
    人生至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现在所卑微地渴求的,只是能再看一眼泠月,看一眼她是否安好。
    哪怕只是一眼。
    即便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他都实现不了。
    所以他只能在泠月的生日这晚,在他们缠绵悱恻过无数个夜晚的床前,一次次抬手抹去眼角的那点水渍,用最无力地方式发泄情绪。
    像一头在丛林里迷失了方向的猛兽,他不能让外人窥见他的弱点,所以只能一个人在寂寥的夜晚默默舔舐早已溃烂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