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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文继母养儿日常 第166节

      方才那声巨响,应就是附近不知哪里的建筑倒塌了、损毁了,以至于附近这一带的考棚少了遮挡,所以风更大了。
    发生这种事,是个人的心情都会受到影响,毕竟后头还要在待上好几天呢。
    穆二胖抬眼看对面方才想撺掇他往外瞧的举子,对方应也是猜到了这点,所以一下子变得臊眉耷眼的,颇为沮丧和愤懑。半点打探的心思也没有了。
    他也就不再管对方,赶紧拆了包裹,把沈翠给准备的另一套换洗衣物,一股脑穿戴在身上。
    …………
    穆二胖这局中人尚且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沈翠这坐在‘监视器’前面的场外陪考家长就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只见光幕上的少年们纷纷都展开了行囊,把所有的东西、包括面巾都穿戴在了身上,都把自己裹成‘装在套子里的人’,她才猜出是法则搞了鬼,让自家这些孩子们都受冻了。
    所以前头他们恰好分在一个片区的号房,也不是什么巧合,还真就是法则的刻意安排。
    他们一人身上穿着一件里衣、三件外衣,加上她多准备的换洗的那套,就是五件衣服在身上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们的静坐的姿势也都变成了抱着胳膊的模样,显然还是觉得冷。
    好在没多会儿他们各自身上又多了一床薄被。
    那薄被制式统一,看着又很陈旧,一看便知道是考场里头发的。
    按着惯例,这东西一般是入夜前才发放到考生身边。
    今遭也算是特例,想来是贡院里头的官员也知道了相关情况,所以调整了一下流程。
    后头沈翠又分别记录了一下他们饮用保温壶里的姜汤的次数,便知道那几件衣服加上那床薄被仍然是不够的,少年们都冷的厉害。
    那保温壶已经是系统商城里最大号的了,一壶可以灌进去五海碗姜汤。
    说起来,当时沈翠给他们准备这个的时候,他们都说不大喜欢姜的味道,说只带热水就好了。
    毕竟是早春嘛,他们想着至多也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冷一些,但那会儿已经有被子了,没必要喝姜汤的。
    沈翠没肯,说这东西是难喝了点,但是比热水更能暖身,要是他们真嫌味道难闻,就等考场里头发清水的时候,自己勾兑一下喝。
    他们自然是不会驳沈翠的面子的,因此才都带着。
    照理说那么沉甸甸的一大壶,怎么都够他们喝三天的,但照眼下这情形发展,至多一天半,饮用次数最多的卫奚的保温壶就要见底。
    此时见到这种情形,沈翠难免同系统忧心地说:【早知道不管他们说什么,也不管行囊会不会太重,我得一人给他们灌个三壶带进去才行。】
    她素来很少这么沉不住气,眼下就是因为自己身在局外,什么都帮不上他们,所以才倍增无力感。
    系统劝道:【宿主别担心,姜汤喝完了,还有你准备的补药呢。】
    前头乡试购物点不大够的时候,她都是先紧着给卫奚买药。
    这次手边购物点富裕了不少,沈翠自然也不会吝惜,给卫奚买了双份药物,给其他不怎么生病的少年也都买了一份。
    现下着急也没用,沈翠便按捺住焦心的情绪。
    第一日过去,少年们的体质都还算稳定,只卫奚掉了1点,他在察觉到不适后,立刻吃了一粒药丸,体质涨了回去。
    翌日天亮之前,考场里头试卷下发,少年们的q版小人又像点钞员似的,齐刷刷开始点卷子了。
    但如果仔细看去的话,会发现他们的动作都比平时僵硬和缓慢不少。
    沈翠还是有些忧心的,但此时忧心也于事无补,便放大了画面,去看他们的试卷。想着跟他们一样,凝神想题的时候,便不会分神再去想旁的了。
    会试的第一场,跟乡试一样,考的是经义和诗文。
    但题量少了许多,经义题目五道,诗文两道。
    经义首题为‘中立而不倚强哉矫’。
    因为沈翠是特地让自己也沉浸进去,所以看完题之后,她没直接去看少年们书写的答案,而是自己翻书。
    所以费了一番工夫,她才在《中庸》里找到了原文,全句是‘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书上倒是没有劳不语写的批注了,但她好歹耳濡目染了这些年,自己推敲一番,也能解出其中的意思。
    这句话是说君子要和顺,但不可随波逐流,需做到同流而不合污,更要保持中立、不偏不倚,国家太平,政治清明时不改变志向,国家混乱、政治黑暗时则坚持操守,宁死不变。
    至于那反复出现的‘强哉矫’,就是‘这才是真正的强大’的意思。
    这首题不难,但透露出一个信息,到了这场考试,主考官从早前想考察举子的‘独善其身’,到了这时已经变为要考察他们‘兼济天下’的心了。
    沈翠解出了题目的意思,光幕上的少年们自然也都写完了这题,沈翠一一看过,还做了一番比对,确认大家解出来的意思都是大差不差的,并没有人在首道题上就失手。
    担忧便减了一层——显然,寒冷的环境并没有影响大家的思考。
    不过大家写卷子的速度确实慢了许多,像乡试那会儿,她慢腾腾解出一题的时候,他们都差不多写完所有经义题了。
    今遭进度最快的梅若初则也只是写到经义第三题。
    而且他也是写写停停,写一会儿就得停下来捂一捂手炉,生怕因为手僵,而影响了字迹。
    等到他写完五道经义,这一日便已经入夜了。
    周氏准备好了晚饭过来敲门,沈翠便一边看着光幕上的自家学生喝姜汤、吃炒米,一边随便对付了一口晚饭。
    劳不语和周氏其实也都挂心他们,所以饭桌上大家都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直到快吃完了,劳不语突然望着外头悠悠地念了一句:“朝怕南云漫,晚怕北云翻。”
    这档口,他当然没什么吟诗念词的心思,而这句谚语,说的也就是天象。
    沈翠会意道:“要变天了?”
    劳不语忧心地点了点头,“晚上怕是要有大风大雨。”
    他杂书看得多,天文气象上头也有一些学识,判断不大会出错。
    果然如他所说,这天夜里,狂风骤雨席卷了整个京城。
    沈翠本来就睡得不安生,被外头噼里啪啦的动静一吵,便立刻披着衣服坐起身来。
    光幕打开,贡院里翠微的少年们都先一步比她惊醒了。
    沈翠仔细看去,见他们身上都无水渍,知道起码号房里没有漏雨,便先安心了一些。
    只是这号房里的风……未免也大的太过分了!
    只见光幕上的穆二胖和梅若初等人,发丝翻飞的同时,都正费劲地或蹲下,或趴下捡东西。
    而稍微一不注意,他们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便已经从格子里消失了踪影——显然是被吹到外头去了。
    他们前后忙活了快半个时辰,将所有东西都重新扎成包裹,卷进被子里才再次安歇,而前头那些消失踪影的那些东西后头则也没再出现在号房里头,则必然已经是被风刮得不知去向了。
    这场风雨持续了足足两天,一直到他们第一场考完,才猛的得止住。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环境那般困苦,梅若初这样提前答完卷,又确认过发挥没有失常的,若是乡试,则可以提前交卷了。
    但会试的规则有一条,它不是按着交卷的时间放人出来,而是必须到第三天入夜前考试时间截止了,所有人都交完卷,才开放龙门。
    所以他们愣是在里头足足吹够了两天一夜的大风才得以出场。
    这规则少年们自然都清楚,提前来贡院附近熟悉环境的时候,就约定了一个地方碰头。
    也跟沈翠说好,不必来接他们,左右书院离开贡院也不远,他们六个人结伴,就算身体差一些的卫奚行路不方便,他们几人轮流背也能把他背回去。
    但既知道他们在里头吃了那么多苦头,这说好的也就不作数了,沈翠提前让车夫套了车,和劳不语一道去接他们。
    龙门一开,大批举子蜂拥而出。
    走在最前头的,都是年富力强,考完之后身体状况最好的那些,他们虽然形容也带几分狼狈,但整体脸色看着都还不错,脚步也都称的上是轻快的。
    等这些人出来了,后头则就是年长一些、身体差一些的举子了。
    穆二胖和梅若初他们就在这一批后出来的人里头。
    仔细观察的话,其实他们前后也还有一些同样年轻的,也不是说真的如老迈的举子那般,步履维艰,就是个个脸上都木然的很。
    没多会儿,他们六人都到了约定的地点碰了头。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只自己运道不佳,如今碰上了也不用解释,看到彼此的模样就已经猜到大家的境况都差不多,便只有苦笑了。
    他们六人聚在一起,目标就变得颇为明显了,所以沈翠和劳不语很快接上了他们。
    自来每次沈翠来接考,就算是身体再不舒服,他们也会笑一笑,装作轻松的模样,跟她说几句话,来安她的心。
    今日他们却是一个都笑不出来,实在是在风口被吹了三天,脸都已经被吹木了。差点就变成面瘫了。
    穆二胖动作迟滞地搓了搓脸,有心想解释一番。
    沈翠知道他们的境况就赶紧摆摆手,让他先别说话,然后便让车夫带着众人回书院去。
    回到书院后,周氏已经把锅里沸腾的姜汤分装好了,一碗碗端出来分给众人喝。
    下人也已搬了好几个炭盆出来,就放在堂屋的各个角落里。
    那姜汤比沈翠之前熬的还浓郁数倍不止,都不喜姜味的众人却谁都没有推却,每人都把自己手里的汤给喝完了。
    喝过热辣滚烫的姜汤,又烤了火,身上的寒意总算褪尽,穆二胖第一个开了口:“总算是回来了。”
    出声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的厉害。
    他尚且如此了,其他人则或多或少也有这个问题。
    其实不止嗓子哑了,穆二胖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不少。
    因为连日来耳边风声不断,到了这会儿他的耳边都是嗡鸣的。
    只是他们自己没察觉,沈翠和劳不语、周氏也不会特意点出来。
    卫奚已经发起烧来了。他素来在这方面能吃苦的很,又知道此番大家都遭罪的很,没得只自己叫苦,便硬是没吭一声。
    如果不是沈翠看到了他的面板,可能也要被他蒙在鼓里。
    她便立刻倒了温水过来,让他赶紧把退烧药吃下去。
    系统出品的退烧药,效果比后世的更好,但也有安眠的成分在里头,卫奚本就困倦,吃过后喝了点米汤便立刻去睡下了。
    其他人则还是先吃了晚饭再睡,卫恕体质也不差,所以吃饱喝足之后,他尚且有心力给劳不语说了考场里头的变故,又嘶哑着嗓子纳闷道:“奇了怪了,贡院里头不知道哪里塌了,但我们的考棚又没有破损,里头的风怎么会这么大,感觉跟坐在风口上没两样,还好山长给我们每人带了两块纸镇,我两块都给押上,才让卷子没给吹跑,后头每次蘸墨都得小心又小心,就怕那邪风把笔上的墨给吹飞,落在卷子上。”
    那天贡院里头发生巨响之后,附近的百姓也都听到了。
    尤其是家中有应考举子的,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生怕家人折在里头——培养一个举人的成本可太高了,别说是普通百姓家,就算是小富小贵的人家,也承担不起这种损失。
    劳不语在外头听到了风声,也跟着他们去了贡院要说法,最后贡院那边只说是一座瞭望楼倒了,没有压倒任何一间考棚,更没有任何一个举子受伤,才安了他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