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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离深恨极了,他憎恨地望着谢清呈的身影,望着那逐渐宽阔的肩,线条流畅的背,紧绷的双腿,老槐树下回身抬眸时,那双仿佛藏着人间四月天的桃花眼。
他恨得心头发颤,他好像很害怕谢清呈的每一寸光明和成长,谢清呈的一举一动,在谢离深看来,都是原罪。
哪怕谢清呈在家里最困难的日子,把好吃的饭菜都尽量地留给弟弟妹妹,这在谢离深看来,也是他在作戏,在变相地“施舍”。
他以为他真的是王子吗?
不……不不!他只不过是个抢夺了他的人生的窃贼!他们全家都是贼!
上了初中,谢离深终于不想装了。
他开始把叛逆摆到明面上,他经常不回家,在外鬼混,给谢平夫妇找了无数麻烦,谢平夫妇虽然心急如焚,但因为谢离深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这孩子打小心思就特别细腻,所以他们也不敢和他说太重的话,只能苦口婆心的教育。
谢离深并不听。
这样的不痛不痒的局面持续了半个多学期,直到有一回,学校领导公开处分了谢离深,原因是谢离深被抓到了早恋。
对象是旁边职高的一个男生。
居然还是一个男学生!!
谢清呈和谢离深是一个初中的,谢清呈当时在台下听完这件事,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校主任报的那个男生的名字没人不知道,是那个职校最恶劣的男学生,男女都玩,而谢离深居然和他搞到了一起。
谢清呈气疯了,晨会结束后,他找到了谢离深,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谢离深翻了个白眼:“我搞男人要你管?”
谢清呈一个巴掌就扇在了他脸上……
堂兄弟二人大吵一架,谢离深把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怨气全部吐了出来,将谢清呈连同谢平夫妇痛骂一通,然后当晚就离开了谢家,住到了他那个“男朋友”家里。
这是一个引火锁,藏在这之后的,其实是谢离深从一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横亘在他们两家之间的矛盾。从此,谢离深和他们家的关系就淡了。
再后来,谢平夫妇去世,谢离深连葬礼都没有出席,甚至还趁着谢清呈焦头烂额时跑回谢家,偷走了谢平藏在五斗橱里的三万块钱应急费,慌乱中,他还摔碎了抽屉里一块玉坠,那玉坠是周木英生前最喜欢的如意坠……砸在地上,成两半了。
谢清呈报了案,却没有想到,在警局见到的“犯人”,会是一脸漠然的谢离深。
谢清呈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谢离深说:“我当然知道,这些本来都应该是属于我爸的,是你爸爸拿走了属于我爸爸的钱,是你拿走了属于我的人生。”
谢清呈当时心力交瘁,他几乎没有力气再与谢离深争吵。
他问谢离深的最后一句话,是:“谢离深,你真他妈是个畜生……这些年,我们哪里亏待了你?”
谢离深安静了几秒钟后,回答道:“你们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抢走了,然后再回过头来施舍给我,还要和我说什么亏待不亏待?”
“当初是你母亲做的不对——”
“我母亲只不过是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
“……你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你不应该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谢离深盯着谢清呈,桃花眸对着桃花眸。
谢离深说:“谢清呈,我的路,我自己会选,我哪怕当个真小人,也不要做你这样的伪君子。你给我等着吧,不管花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有的都变成我有的,谢平从我父母手里拿走不还的东西,以后,我会亲自来取!我会让你尝到自己的一切被夺走的滋味。到时候怜悯不怜悯你,都由我说了算。”
“……”
“堂哥,我们走着瞧吧。”
不知不觉地,好几支烟都抽尽了。
谢清呈想着当年的种种事情,抬手撑着太阳穴,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头疼得像要裂开。
他起身,准备吃个药就上床休息,然而在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谢清呈接通了:“喂。”
手机那头传来的是一个熟悉的低沉磁缓的嗓音。
“谢先生。”
谢清呈额侧的痛感更明显了,带着些轻微的晕眩,令他呼吸不畅,因为电话那头是贺予的声音。
“……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了想,今天在咖啡馆,我有些冒犯到了你。虽然我只是不希望你对我的人动手,但是……”贺予沉沉地笑了一下,“想起来你那只胳膊,好像还是受过伤的。……曾经为了救我受伤的。”
“……”
“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吧。”贺予说,“下周末,一起吃个晚饭?”
谢清呈忍着头疼:“不必了。”
“我印象中,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贺予微笑道,“连和解的机会也不肯给我吗?”
还未等谢清呈回答,他就又道:“你也不用立刻回答我,离周末还有好几天,你可以仔细想一想。没准在这过程中,我愿意透露给你一些这两三年内发生的秘密呢?”
谢清呈:“……”
“那就先这样吧。”贺予笑起来,“我把地址发给你,无论你来不来,我周末都会在那个地方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