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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有事儿?”张训站住脚。
陈兴业的脸色不太好,但好歹还能做出个该有的样子:“腿没事儿吧?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
“没事儿,小伤,出租就行。”张训听出陈兴业语气里的缓和,但也没顺杆爬地多说什么,他对陈兴业实在是没太多好感,这爹虽然不像他爸似的整个一狗屁不通的王八蛋,但到底是有失职的地方,更要紧的是,陈兴业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职。
陈兴业对张训的印象倒是还可以——刨去他跟自己儿子的关系。陈兴业“嗯”了声:“这样,你垫了多少钱,我都还你,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不用。”张训拒绝。
陈兴业:“不能让你一外人掏钱。”
外人俩字咬字清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真不用,”张训不以为意地笑道,“叔,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我帮陈大爷都不光因为他是虎子的爷爷。”
这话说的已经很不给回旋余地了,甚至有点儿直白的不给陈兴业面子。
没等陈兴业再说话,张训又说:“您要是真觉得补偿我点儿什么,不如这几天多跟虎子、跟陈大爷好好处着,有什么事儿等陈大爷出院再说,虎子这几天太累了,您多看看他,他再犟再坚强,也毕竟是您儿子。”
陈兴业竟然被他说的有点儿找不到词儿。这段时间他再回家看见小儿子,就忍不住想到陈林虎挨了他一巴掌后的那几句话——“我看着陈童跟爸妈一起长大,你想没想过我的心情”。
当时是没想的,现在又不知道该怎么想。
张训见他不说话,只是笑了笑,走进电梯里下楼。
等陈兴业再回到病房,老陈头已经睡着了,陈林虎趴在旁边儿,掏出下午周壮壮送过来的包里的平板,抓紧时间画没完成的作业。
灯光映照下,陈林虎的脸色并不怎么健康,陈兴业都记不清上回看见他这脸色是什么时候。
“爸,”陈林虎听见动静,回头看他一眼,“这边儿不好休息,你晚点还是回家吧。有事儿我喊你,明天不用来那么早,张训在这儿,不过他下午得上班,我四点有课得回学校,你那时候来就行。你腰不好不用扶我爷,让护工帮忙就行。”
陈兴业难得听见陈林虎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交代一长串儿的事儿,面面俱到——还记得他腰的毛病——又到处都让他感觉到一件事儿:陈林虎已经不是他随便捏一捏就能变成他满意形状的小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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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头住院是大事儿,二单元老的小的都惊动了,陆续过来探望,连段乔都带着宁小萌来了两回。
老头儿住院不到一星期,访客名单排的满满当当。
陈林虎除了上课时间外基本都在病房陪护,上午张训过来替他,让陈林虎回去睡觉,有时候上午有课,就直接从医院出发去学校。
这么没休息时间的熬下来,不但半青不黄的脸色始终没有缓解,眼底下还多出抹浅青。
陈兴业有时候歪在床边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陈林虎还坐在旁边画画。老陈头怕他猝死不是没道理的,现在陈兴业也怕自己中年丧子。
幸好张训已经摸透了陈林虎的脾气,自己上午过来的时候还能把陈林虎轰走,赶回家睡上一觉,陈兴业心里还是不舒服,只能防贼似的盯着他俩,尽量减少俩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其实也用不着他来减少,一星期过去陈林虎跟张训都没怎么私底下相处过,张训也有工作,在家的时候用电脑写稿子,出来就用手机写,俩人在陪护和工作狂的身份间来回切换,到周末的时候才算喘口气儿。
陈林虎周五的时候又给编辑一版稿子,还交上了作业,帮着老陈头上了趟洗手间,看着他睡着了,自己才出病房,趴在住院部公区的椅子上喘口气儿。
“虚了吧你,”张训拎着两份儿煎饼果子上楼,一份给陈林虎,摸摸兜,竟然又掏出一瓶红牛,“补补。”
陈林虎抓过煎饼果子啃了一口,对红牛嗤之以鼻:“用不着。你腿上伤口怎么样?”
年轻人恢复的都快,张训腿上跳楼时候的伤口早就结疤,就是痒,因为面积有点儿大,掉嘎巴的时候就更痒,他老忍不住去挠。
“开始掉了,”张训挨着他坐下,也啃煎饼果子,这就是他俩夜宵,“特痒。”
陈林虎用手隔着裤子抓了抓张训的大腿。
张训跟看什么流氓似的着他。
“帮你挠挠。”陈林虎半耷拉着自己熬夜过度的眼,正儿八经道。
“用不着!”张训用刚才陈林虎的话回敬,“你脑门儿上没再多留个疤就偷着乐吧,祸祸自己也就算了,还祸祸到我腿上了。”
陈林虎脑袋上的伤口也结疤了,睡觉的时候睡迷糊,不知道怎么被他自己给蹭掉了。
他身上都是疤,多一个不多,倒是听见张训说留疤有点儿不落忍,直起身要去撩张训裤腿儿:“什么样了?真会留疤?”
张训跺着腿不让他看,俩人都累了几天,这会儿放松下来倒是有些小孩儿打闹的意思,你掀我按地正闹得欢,突然有人挡到他俩身前,低着嗓子来了句:“你俩干什么!”
陈林虎抬头,正看见刚睡醒的陈兴业,他爹急吼吼地挡在两人身前,目光却左看右看地扫视周围的人,好像生怕有人跟他似的多想,赶紧把陈林虎和张训都给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