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胡霞他们在一小校门口一开始遇到的窘境不同，王海这一组所在的街道大多是混迹街道的青年男女，他们本就好奇心强，喜欢尝试新鲜事物，串串香小摊刚推这儿没多久，就有人好奇上来尝试了。
    凭借着炸串和煮锅的香味，很快王海他们摊子生意也红火起来。
    不过，这边生意开路容易，但也是因为这边混混多，没多久就遇到找茬的、收保护费的了。
    光是林初平他们蹲点儿看的这一个多小时里，他们摊子就遇到两起想赊账的小混混。
    不过，王海跟孙大智两个中年壮汉在这儿一杵，就显得很有气势，特别是孙大智，他小时脑袋受过伤，从头皮到眼角老长的一道陈年老疤，再加上这几天忙，他干脆剃了个光头，瞧着更显凶了。
    孙大智一起高腔，那些瘦弱的小混混就不敢耍赖了，顶多就是骂骂咧咧走远了不买串串。
    可他们没买，但串串的香气还一个劲儿地往他们鼻孔里钻。
    “要命啊！”一个离林初平他们近的小混混远望串串香摊子，小声说着。
    林初平几人悄悄乐起来。
    眼瞧着大智他们生意也不错，等到八点多市场上人一少，也跟着收摊了。
    回去路上，林初平还在心底感叹：这个时代的人们的夜生活也几乎为零，搞得做夜市都不好做。
    说实话，林初平确实还想过做夜市一条街呢，眼瞧着目前这状况，只能暂时歇歇了。
    这边，林初平心里盘算夜市的事儿，而高继东和工人们则是兴致冲冲在讨论今天两个摊子的营业额。
    “大智摊子卖那么久，我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个三十块了吧？”
    大智自己都不自信，他摇头：“其实我这边生意是你们来后，才红火的，六点之前，这条街上男男女女也不多。”
    “……”
    终于到了租的小院，林初平能明显感觉胡霞大智两人呼吸都在紧张。
    把小推车停好，众人立刻簇拥着林初平、胡霞和大智几人到屋内，迫不及待地催促：“快快，算算今天晚上赚了多少钱？”
    钱是胡霞和大海拿着的，两人先看林初平。
    林初平颔首：“你们各自算吧，今儿个你们是老板，老板算账！”
    “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徐伟跟另一个林二农场来学习的，俩人站在圈最外头，但也踮起脚跟伸着脖子往里面瞅。
    “两毛、四毛……一块、两块……”
    胡霞和大海数钱的声音牵动着每一个人，林初平估摸着得有三分钟，他们俩才前后查完停下。
    林初平先看胡霞，她停止了胸膛，骄傲道：“今天晚上一共赚了二十七块钱！”
    随后，大海见小东家看向自己，也忙跟着说：“我们今晚赚了三十二块钱。”
    “哇！”
    “这么多？”
    其实，在这之前，刘晓燕他们默算着就今天晚上出摊那一会会儿，估计顶多也就能赚一二十块，但事实完全出乎他们预料，竟然比他们想的都快翻倍多了。
    “这才出摊多久啊，要真跟小东家说的那样，一天三顿都出摊，一天不得赚个七八十，小一百啊？”
    第7章
    林初平笑笑：“我给你们找的地方客流量都大，你们好好儿干，一天营业额肯定不会太低。”
    现在这个时候，人们的饮食太匮乏了，老百姓肚子里还是普遍缺油水，油炸的串串老远就能让人肚子里馋虫咕咕叫。
    而且，这个时候的人们在饮食上，也多是沿袭老路子，做小吃只要重油重盐重糖，都不缺生意。
    而串串香这个小吃不光是油水足，而且用了几十种香辛料，吃起来味道层次丰富不说，蔬菜、豆类和肉串都有做提前处理，简直秒杀市面上七八成的小吃了。
    只要员工踏实肯干，勤出摊，不马虎，都能赚不少。
    就在工人们为这两个小时出摊就能赚这么多欢欣鼓舞时，高继东突然说：“这是赚的钱，还有成本呢！”
    工人们话音突然停了，纷纷看向小东家。
    林初平点点头，道：“串串香的汤料锅材料丰富，汤底霞姐也知道，是用猪筒骨和鸡汤吊的，夏天每日一换，冬天也得两三天就换一次，这是汤料锅的成本。还有串串成本，肉跟菜是咱们自己农场生产的不假，但处理肉的腌料也要钱。况且，咱们的肉菜也是成本，总不能肉菜咱们辛苦工作弄出来，不给自己算钱吧？”
    小东家说了句玩笑话，但胡霞他们都笑不起来。
    一开始，他们还停留在小农经济的思想上，还没转变过来。现在被小东家这一点，都醒悟了——是啊，平常农场往工厂食堂卖肉菜也赚钱呢！
    接着，林初平又道：“还有小吃车的制作成本，蜂窝煤、竹签、食用油、盐、干料等耗材的成本，还有房租电费，以及电冰箱，这些都是咱们做串串香所需要的。”
    听小东家这么一说，工人们又都紧张起来。
    胡霞问：“那……我们拿10%的……”剩下的，她就说不出来了。
    她既不舍得提成，又怕成本太高农场里不赚钱。不光是胡霞，其他工人也是这样。
    林初平笑笑：“这是你们的劳动成果，你们应得的。在外面摆摊做生意，其实需要操心的远比在农场干农活更多，总不能你们身累心累，跟实际劳动所得匹配不上吧？”
    徐伟是个心眼多的，他听了三农场小东家计算成本的一番话，若有所思。
    林初平自然也瞧见他了，但仍继续的自己的讲话节奏，他又说道：“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各位，你们的劳动农场都是看在眼里的，肯定不会亏待你们。但同时，我也得告诉你们，咱们串串味道好，同时成本也高，要是想自己单独去做的话，你们掂量掂量成本。”
    “那哪儿能偷了东家的方子自己去单干啊！”胡霞第一个站出来说。
    林初平只是笑笑：“就算是咱们林岗人老实，也架不住今后有人瞧咱们串串香卖得好也会跟，模仿学习咱们串串香的做法，甚至于跟咱们摊子摆一处。”
    “哪个龟孙子敢？”大智眼珠子都瞪凸出了。
    林初平安抚他：“这是市场必然会出现的，咱们生气也没办法，你跟他理论打架不让他摆摊，万一后面又冒出一家模仿的，那咱们能管得过来么？自己生意还做不做了？”
    大智声音闷闷的：“那也不能让这种龟孙子吃着好处！”
    林初平不赞同，道：“与其总盯着旁人抄袭，不如自己步步占领先机。”
    工人们不解，就连高继东也迷瞪瞪地瞧着儿子。
    林初平：“所以，在一开始，我就直接整理农场人手，出了五个摊子，甚至还联系大舅舅小舅舅家出人跟咱们学习做串串香。咱们抢占先机，先在市里各个客流量大的地方摆上串串香摊子，就能先很多人一步赚钱不说，后来者要是不能在串串口味上超越咱们，他们生意其实是很难做的。这是第一。”
    大智突然得意起来，他说：“咱们串串香做起来里头条条道道多着呢！谁能在口味上超越咱们？”
    胡霞忙问：“那，第二又是什么？”
    林初平笑笑：“第二就是咱们特别的优势——供货端。咱们农场自己生产肉菜，现在市场上一斤猪肉都要五块多了，而咱们农场猪肉平均才三块多、还不到四块。别家出摊，要是猪肉给的量跟咱们一样多，那他猪肉串串几乎不挣钱，要是量倒闭咱们的还少……”
    “嘿嘿！”这下，都不用林初平说完，大海也懂了，跟着大家伙一起笑。
    总之，说了这么多，在后面的徐伟算是把三农场小东家的内里意思彻底听懂了。
    把话摊开了说，林初平也用不着操心工人们会不会眼热自己单干的问题，就算是谁有野心想去单干，自己算成本去！
    接下来两天里，徐伟又跟在市里停留两天，到五个摊子附近瞅着学习。
    在这三天时间里，林初平其实远比胡霞他们要更忙。
    第一天，他去货车学徒说的城西农贸市场逛了一圈，在市场外还真看见几张广告纸，上面写的便是货车的联系办法。
    现在人们基本都没电话，林初平要想找货车，就得一家一家地去人家家里头找司机家人了解情况。
    林初平走了几家了解市场，发现很多司机师傅还都不在家，只有家人在，说是司机出车了，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直到中午，林初平才见着几个司机师傅本人，也才见到这个时候的私营货车。
    这些货车大多都是二手的，瞧着特别老旧，有些甚至还歪歪着，林初平生怕这些车在半路上撂挑子。但跟司机交流后才了解实情，这个时候的货车实在太贵了！他们只能想办法去买工厂二手的、买人家用剩下不要的。
    最好的私营货车是买厂子破产变卖的，甚至有些还是厂子开报废了他们想尽办法找人才偷摸买到手。
    不容易！
    而且，这个时候的货车毛病都多，冷不丁的就可能因为一个螺丝松动了导致车子刹不住车。
    林初平听的是一身冷汗，但司机师傅们说时却一样云淡风轻、看惯了的样子。
    不过，这些货车司机基本都是修车的好手，有厉害的还能自己从报废车拆零件拼装出来一个车呢！
    最终，林初平选择了一辆324皮卡，也是工厂处理下来的老旧货车，只能装半吨多，基本是够目前农场给串串香供货的重量用，拉一趟货，要价五十块。
    其实是有点儿多的，他那324一公里十来个油，现在汽油一升两块钱，一趟跑下来能净赚三十多。但林初平想想这些货车来之不易，运输风险也大，而且市场上货车也难找，便同意了。
    只是在心底暗暗定个小目标——最迟一年后，买辆专属自家的货车！
    现在租的小院儿和农场里都有冰箱，肉类可以在运输过程中包上冰块和棉被保鲜，有冰箱冷藏冷冻，夏天放三五天也不怕坏。
    至于蔬菜这些，林初平估摸一次送一千斤，差不多也能卖上三五天，划算下来，一天肉菜的运费成本是十块左右。
    能接受。
    谈妥生意，林初平付五块钱的定金钱，让司机师傅下午就去林岗镇林三农场拉货。这次过来，胡霞他们是乘大巴车来的，没带多少菜，市里这边肉菜储备量紧张。
    接着，林初平又去了解大货车的行情。
    要是培辉师傅跟着一起来，他就会惊讶地发现，私营货车的生意其实远比他们公家车要忙得多，赚的钱肯定也要比他们在公家上班的更多。
    找好货车，林初平又找个电话给农场拨过去，交代下午会有小货车过去拉货，让他们提前备好货。
    接着，林初平又给大舅舅和小舅舅各拨过去一个电话。
    最后，林初平又叫上徐伟跟老爸，三人一起去各个市场，把做串串的耗材买回去不少。
    夜里八点钟半，胡霞他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这是农场工人完整出摊的一天。
    高继东去厨房煮饭，工人们则是兴冲冲地盘腿坐在地上，咧嘴乐着数钱。
    大海：“老板，我们这次出摊赚了98块哩！”
    刘晓燕：“我们赚了七十一块三毛钱。”
    赵芬：“我们也差点，有七十三块四毛钱。”
    “……”
    五组摊子下来，光是营业额就有390.4块钱！
    胡霞他们把总数这么一算，高兴得差点儿蹦起来。
    林初平也是稍稍错愕，串串香生意才做起来，很多人还都不了解呢，其实按他的估算一天全部营收加起来能有个350块就不错了。
    没成想，第一天正式出摊，竟然都能营收快四百了！
    “真不错啊。”林初平也咧开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