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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1978奔小康 第2节

      李谣神经紧绷进屋里拿村长盖了章的条子,催自己脚程快点,再快点,一定赶在她爹来之前给孩子们上户口。
    “谣妹。”
    骆母杜梅随身装着条子,打算翻了这陇菜地去老四家喊四儿媳上户口。四儿媳比乌龟还要慢,她那时候喊四儿媳一起去刚刚好。
    杜梅把时间安排的明明白白,却不料四儿媳今儿不按常理出牌,挺着一个大肚子跑的跟小旋风似的。
    吓得杜梅撂下洋镐跑过去扶李谣。
    “娘。”李谣的思想停留在她又肉又墨迹,不懂婆婆为什么用谴责的眼神看她。
    这是一位活祖宗。
    你说好话她没反应,你说孬话她朝你笑,跟她掰扯不明白,要是遇到脾气不好的能被她气的抹脖子。
    杜梅在四儿媳这里吃过苦头,渐渐的看开了,不管四儿媳,不摆婆婆谱,抽空还得帮她一把。
    杜梅心塞的不得了。
    “一鸣,把洋镐送回奶家。”老二家的小子在前面爬树折柳枝,杜梅吼了一嗓子,骆一鸣高声应了一声,杜梅心平气和跟四儿媳说,“老四没在家吧。你爹也不在家,逮猪儿子去了。走,咱娘俩一起去大队部上户口。”
    “好。”婆婆陪她,李谣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杜梅心惊胆战了一路。
    四儿媳怎么了,竟比她脚程快。
    瞧瞧四儿媳一路上引起多少人瞪圆眼珠子,就知道绝对不是她慢了,而是四儿媳今儿确实不大正常。
    杜梅一路护一路,总算把这位祖宗平安护送到大队部,她大口喘气抚胸。
    “梅子,你家谣妹咋回事?”说话的是骆清川的媳妇,骆清川又是杜梅丈夫骆清河的二哥。
    因为公认李谣脑壳有问题,说了她又听不懂,大伙儿说话就从不避着李谣。骆清川媳妇开了一个头,他们脸上各种惊恐,夸张说自己被李谣吓得不轻,甚至有人揣测李谣被什么上了身,还有人更离谱,说李谣脑壳问题更加严重,一会儿一张脸,好人脸,憨脸,恶鬼脸。
    每当四儿媳在场,大伙儿明里暗里说四儿媳脑壳有问题,她打哆嗦,脑子里浮现老四摔板凳说‘儿子不逼你维护谣妹,求你不要在谣妹在的情况下说谣妹脑壳有问题’。老四整整一年没有理她,要不是双胞胎孙子出生,她主动伺候四儿媳坐月子,还不知道老四何年何月理她。
    杜梅真的怕了四儿子。
    大家议论四儿媳,她条件反射说:“每年上工,二歪早上出发,太阳落山了才到地头。你看现在,他排在我们前面。这头懒驴都能变成车轱辘,就不兴谣妹变成车轱辘,看不起谁呢。”
    “那能一样呐。”二歪是懒,谣妹是脑子有毛病。
    “咋不一样!”
    眼看着杜梅就要和几人吵起来,骆清川媳妇拉杜梅到旁边劝杜梅消火。
    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钻进李谣脑子里。李谣一门心思给三个孩子上户口,丝毫没有意识到大家说话同步传到脑子里,不存在时间差。
    李谣跟随队伍一点点往前移动。
    大家不觉得急躁,谈论分土地的热情只增不减。
    但是干部们认为他们等急躁了,开始宣传结婚要领结婚证,已经取消了公社,每一片区设镇,镇上有派出所,大伙儿不用到县里迁户口上户口,直接到派出所办这些事,鼓励大家不要怕麻烦,孩子出生一定要上户口,还着重说了其他地方早已实行严厉的计划生育政策,他们这里马上也要实行,城镇夫妻只能要一个孩子,农村一胎是女儿,还可以要第二胎,但是坚决不允许要第三胎,第一胎是儿子,想要第二胎,想都不要想。
    大伙儿被最后一个消息炸的耳鸣目眩。
    “国家咋能管人生孩子呢。”
    “没有儿子,我们找谁养老。”……
    大伙儿嘴上嚷嚷的厉害,心里门清,他们要生儿子,总有办法生出一个儿子。
    李谣记得土地分下来没多久,大队干部四处抓肚子鼓起来的妇女,如果妇女配合,专人带妇女到大队医院流产,如果妇女不配合,大队干部直接拿棍子把孩子打下来。
    李谣吓了一身冷汗,祈祷她的孩子月底出生。
    第003章
    轮到了李谣。
    干部在一堆表格里找到骆谦的名字,配偶李谣,子女一栏无。
    不少人和李谣家情况相似,子女栏要么无,要么不全。
    干部没有说什么,按照条子上的信息填写长子骆筠文、二子骆筠修、长女骆韵莹的信息。
    李谣拿到盖了章的户口本,心脏就跟被敲的鼓一样,咚咚咚,在她耳边炸开。
    “谣妹!”
    上面派人到他们村登记各家各户人口情况,李父李正让儿子替他应付着,马不停蹄赶过来接傻女回家。他没有料到上面派的人同时到了骆家村,墨迹的傻女动作那么快给三个孩子上了户口。
    李正抱着一丝侥幸夺下户口本翻看,一家五口整整齐齐都在上面。
    他脸黑的不能再黑,拳头攥了又攥。
    李谣永远记住母亲柳小秀、父亲李正推她的那双手,她护着肚子躲李正,还记得躲之前拿回户口本。
    怒火还没有发出来,就被李正压下去了。
    他打量货物一样估测傻女的肚子。听说傻女有可能又怀了双胎,肚子这么大,他估摸着双胎的可能性大。如果傻女今天生产,生下两个孩子,儿子就能多两个人的地。虽然事情走向不符合他的设想,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他听说了干部登记完那个村子的人口情况,离开后,有一家媳妇生下一个孩子,找干部补上孩子,人家干部不给补。
    所以傻女必须在干部走之前生下孩子。他还听说现在女人生孩子可省事,在肚子上划一刀,孩子就出来了,都用不了五分钟。李正琢磨先骗傻女回家,塞一包烟给大队医生,他求的很简单,给傻女划一刀,掏出孩子,他先抱孩子充人头,再劝国栋娘杀一只鸡给傻女补一补。
    看,他其实挺疼爱傻女。
    李正感慨他一腔慈父心的同时,一脸的悲伤:“谣妹,你娘快不行了,快跟爹回家见你娘最后一面。”
    传来分地消息,李正和柳小秀来了好几趟接李谣回娘家住一段时间,骆谦鬼的很,说李谣月份大,他担心李谣在娘家生产,给娘家带来霉运,说什么也不让李谣回娘家小住,还交待爹娘如果他不在,李家来人接李谣,不能让李家把人接走。
    李正实属无奈,编国栋娘不行了。他就不信亲娘不行了,骆家还拦着李谣回娘家。
    他眼珠子在自己肚子上逛了几圈,李谣猜到他没有死心,打起了她肚子里孩子的主意。
    “当年娘怀弟弟,姥娘要见娘最后一眼,李家村有规矩,月份大的媳妇儿不能见即将老去的人。我回去对娘不好。爹,你先回去,骆谦回来,我叫他到镇上买一套寿衣代替我看娘最后一眼。”
    她还有个弟弟,长得俊,脑瓜子灵活,小小年纪当了拖拉机手,没有一个人不夸他。75年秋,下半夜她爹非催弟弟开拖拉机交公粮,只有她爹跟着。那天天蒙蒙亮,浓雾里走过来一个人,她爹哭着说弟弟和拖拉机翻进河里,丈夫没来得及穿鞋,喊上大队里的男人去救弟弟。
    她爹那头大队,这头大队,周边大队,几百号人下河救弟弟,寻找了五六天,没找到人,粮食也没有救上来多少,全被激流冲散了。
    李正想着这回没人拦他了吧,就去拉傻女。傻女不仅躲开,还回了一嘴戳他心窝的话。
    小儿子是他一生的痛,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提。
    “你给我闭嘴,跟我回家。”
    李正恼火的要死,周围村民撞了邪似的看李谣,砍脑壳咋躲了起来,还知道还嘴了哩,偏李正没有察觉到,粗鲁地要去拽李谣。
    李谣又没让他得逞。
    李谣没有着急回家,她想李正总归要点脸,当着众人的面,只要她不同意,李正干不出强行掳她回娘家的事。
    土地。
    不在是共有的,即将变成私有的。
    有办法能多分一个人头的地,谁能不行动起来。
    李谣低估了李正对土地的执着,李正还把李谣当成傻女,总以为他能快李谣几步抓住李谣。如今的李谣行动敏捷,回回没让李正得逞,被李正压的火气猛地蹿的老高,抓不住李谣,就推李谣。
    眼看李谣的肚子撞到桌角上,在紧要关头,李谣突然转身,腰后窝撞到桌角。
    有人一阵后怕说还好还好。没等到李谣松口气,腹部阵阵剧烈疼意刺激她的大脑,她还感受到温热的湿意。他们刚才替李谣庆幸,发现李谣脸色不大对劲,心又提了老高,估计李谣动了胎气,看样子孩子要提前出生。
    王秋华跺了一下脚,挤到前面托住李谣:“来几个人,扶她回家。”
    有人喊杜梅,杜梅正在和妯娌说话,听到来人说四儿媳要生了,她冲了过来,骆清川媳妇也匆忙跟了过来。
    有经验的老太太看出李谣这胎生的急,恐怕没到家里半道上就生孩子,便说了出来,主要给杜梅提个醒。
    生孩子忌讳多,附近住的人没有人喊李谣到家里生,担心招了晦气甩也甩不掉。杜梅也知道大家忌讳什么,就算附近住了丈夫的堂兄弟,她始终没有跟丈夫的堂兄弟开口。
    “铛铛——”
    “梅子,你家四小子。”
    “二四,谣妹在这里,要生了。”骆谦在他这一辈排行二十四,老一辈的老太奶、老太爷爱叫他二四。
    附近好几个村来了干部,都在热火朝天统计人口数据,打家具那家好心收养兄弟扔到山里的女娃当做亲生的养,因为分地,他兄弟带上媳妇的娘家兄弟打上门要回女娃。他师傅说今天做不成活,叫他和两个师兄弟先回来,他自己留在那里看情况。
    骆谦回家得经过大队部,瞥了一眼火热的登记场景,刺溜蹬脚踏过去,回家带谣妹过来上户口分土地咯。
    听到谣妹在大队部,还快要生了。骆谦脚踩空,车把乱晃,一头扎进了沟里。
    骆谦扛着洋车爬上岸,脱掉汗衫拧干水,火速擦了车后座,跨上洋车闯进人群,把李谣抱到洋车车后座上,就要去镇上。
    文子、修子、莹子都在镇上(公社)卫生所生的,没道理生这个孩子不去镇上卫生所。
    老太奶这一辈绝大多数抽旱烟,烟瘾不比男人小,无论走到哪里都随身携带烟杆。有一个本家老太奶抽出烟杆捶骆谦:“赶紧回家,别在半道上孩子头出来了。”
    杜梅钻空子坐到二八杠上,焦急道:“别耽搁时间,回家。”
    “哦,哦!!!”骆谦单手骑,骑的又快又稳,另一只手伸到后面牢牢地护住李谣。
    第004章
    骆谦抱起李谣往屋里跑。李谣沉浸在上辈子痛失孩子的绝望中。
    “我们去大队部医院生。”骆谦不知道李谣重生,理所应当认为李谣害怕在家生孩子,他想也不想抱李谣掉头。尽管大队部医院刚建成,派来的医生看着约莫二十岁,他带修子去打针,医生手法生疏,扎的比镇上卫生所医生疼,怎么看大队医生不像有经验的,肯定没有给人接生的经验,但是他没指望医生给李谣接生,这不是有他娘嘛,医生只需站在那里安李谣的心就可以了。
    “放我回床上,孩子出来了。”上辈子开产道格外艰难,这辈子意外的顺当,李谣忙的甩掉消极情绪,慌乱指挥丈夫放她回床上。
    骆谦把李谣放到床上,就被杜梅撵到锅屋烧开水。
    水烧了半开,骆谦听到孩子啼哭,他忙的催了两把火,把水顶开,把开水舀进瓷盆里端进去。
    起先,杜梅讲究,死活不让骆谦进屋。杜梅没有弄好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头就出来了,杜梅哪有心思讲究,把第一个孩子交给骆谦,浑身汗津津接生第二个孩子。
    杜梅接生了二十几个孩子,头一回遇见那么着急出来的孩子。抢收能累掉人一层皮,给四儿媳接生能累掉人两层皮。
    杜梅在那里可劲的稀罕两个孩子,骆谦默默地收拾残局,李谣去卫生所生那两胎,医生只负责接生,不给李谣收拾,都是骆谦收拾,他收拾起来已经相当熟练。
    “累了吗?”骆谦整理她额前乱发,朝她的额头啵,声音儿响亮又清脆。
    两个孩子哭声响亮,看着弱小,皮肤却正常,跟上辈子不一样,李谣觉得能养活,心里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