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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雨最多的季节,沈向瑜总是忘记带伞。
    又一个周五,他背着包往美术楼冲,身后传来方停归声音:“沈向瑜同学。”
    沈向瑜回头,隔着雨帘看他,看着他撑着一把淡蓝色的伞,裤褪稍稍挽起,白鞋在水泥路面踏起水花,他跑到沈向瑜面前,遮住他头顶的雨珠,说:“一起吧,雨越下越大了。”
    伞倾向沈向瑜,沈向瑜侧头,看见方停归伞外的半边身被淋湿,假装不经意往他身边靠了靠,说:“我来打伞吧,你手里东西太多了。”
    方停归笑笑,把伞递给沈向瑜,交伞的时候触到方停归指尖,太快了,一触即分,根本没来得及感受他的指尖是温是凉,从二号门到美术楼的距离不长,平时走最多十五分钟,沈向瑜故意放慢脚步慢悠悠往前晃,学着方停归先前的样子把伞往他那边倾。
    沈向瑜没话找话说:“天气预报说下周连续一周都有雨。”
    “嗯,所以你得记着放把伞在包里。”
    “好像每年六月都是这样,不停的下雨。”
    方停归淡淡应声:“是啊。”
    他身上总是萦绕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忧郁气息,略微有那么点老成,不太附和他那个年纪的气质,要知道他也才二十四岁,就是那股气质将沈向瑜吸的死死的。
    快到美术楼了,沈向瑜话锋一转,问:“方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方停归回答的很快,几乎是秒答。
    “那,”沈向瑜偷偷打量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有男朋友吗?”
    大概是雨天路滑,方停归打了个趔趄,沈向瑜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他,听他说:“也没有。”
    雨点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比不过那句“没有”落在沈向瑜心上的声音大。
    “那,我可以追你吗?”沈向瑜趁胜追击,得寸进尺,他私下里打听过,曾有学姐向方停归表白被拒,理由是他是女生绝缘体。
    “到了,伞收起来吧,先去上课。”
    他没有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沈向瑜有些失落,很快又打起精神给自己打气,哪能这么容易退缩,今天不行明天继续问,明天不行后天,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他总会答应的。
    第二天沈向瑜感冒了,常年不感冒的人,病来如山倒,发着烧在宿舍躺了好几天。
    下一个周五,他再到美术楼,往常座无虚席的教室只寥寥数人,授课的是他不认识的老师,沈向瑜随便抓个同学来问,同学说:“你不知道吗?方老师每年只会来帮着上两个月课,今年份已上完,不会再来了。”
    沈向瑜懊恼不已,不知道他住哪里,也没问他电话,更不知道他微信。
    那场表白如同感冒,来得猝不及防,离去得悄无声息,打得沈向瑜措手不及。
    可怜沈向瑜活到二十岁,头一次除了有音乐之外的事物如此令他食不知味夜不成寐,还没摸到边呢,人就消失了,沈向瑜那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哪这么轻易放弃,在教师楼堵了几天,终于堵到美院李老教授在办公室,沈向瑜厚着脸皮给老教授添了开水,上去就卖惨:“教授,我家里很穷,我爸妈年纪大了,他们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我给他们画一幅画像,我启蒙晚,又没天赋,学校里面老师们都很优秀,可他们的教学方式不适合我,不,是我不适合听他们优秀的课程,只有方停归方老师的教学我跟得上,教授您能体谅我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情吧,能否拜托您告之方老师联系方式,或者地址也成啊!”
    李教授淡定的端起那口老瓷缸,呼呼地吹走上面的茶叶,喝了口,又将茶叶沫吐回去,说:“你放心,我能体谅。”
    沈向瑜喜上眉梢:“我就知道教授您慈善。”
    老教授哼了声:“我能体谅你们这些臭小子想要倒卖停归联系方式赚取伙食费的迫切心理,但是我是不会出卖我的学生的。”
    就这样,沈向瑜初次对个男人的爱慕还未来得及宣之于口,便无疾而终。
    时间走的匆忙,转眼已到大三,沈向瑜再也没再校园里看到过方停归。
    比他们高一届的梁浜即将毕业离校,大三暑假,他们决定以乐队的形容参加一档校园音乐节目,不料发生意外节目没参加成,沈向瑜也是在那个暑假变得自暴自弃,他学会了抽烟,头发重新留长染色,耳廓挂满金属耳饰,成日与不同的人厮混在一起,今天校花明天校花室友,整个人颓废至极。
    冬天,江城迎来第一场雪,正值寒假,学生们该回家的回家,该离校的离校,往日热闹的校园倍显萧寂。
    沈向瑜蹲在人工湖边抽着一支烟,身边女生哭着对他控诉:“沈向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同意加我微信,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给点赞,你给了我希望又将它毁灭,你就是个人渣!”
    “呵!”沈向瑜笑出声,摆摆手,指指耳朵,“你真的很吵。”
    女生捂着嘴哭着跑远。
    终于安静了,沈向瑜左手旋转着打火机,右手两指指尖拈着烟,望着细细的雪花落进湖水里然后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突然间的,头顶伸过一把伞,伴着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沈向瑜同学,你怎么又没带伞。”
    沈向瑜立马起身,又因蹲太久下肢发麻打了个趔趄跌倒在地,要多狼狈又多狼狈,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方停归笑着朝他伸出手:“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