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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迟要到明年入秋。”
“要等一个四季啊。”叶庭禾小声感慨。
他拢上窗帘,接过林照递给他的热饮,跟在他身侧,“如果能早点到那天就好了。”
两人说好了晚上一起看电影,正往放映室走。
听到他的话,林照步履渐停,推门的手微微一顿,他看向叶庭禾:“那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个好消息。”
“你怎么知道不是?”叶庭禾对上他的视线,眉眼稍弯,笑得几乎有些狡黠。
林照不懂他在想什么,到能出去的那一天,“林照仍在”这一消息势必会引起舆论哗然,那时,受影响最大的一定是叶庭禾。
进了放映室,他们默契地不再谈方才的话题。
叶庭禾将杯子随手搁到沙发扶手上,自己走到一堆蓝光碟片里慢条斯理地翻片子看。
林照本来想随他心意,不发表任何意见,直到他无意中往叶庭禾翻出来的光碟那儿看了一眼,《闪灵》《午夜凶铃》《人皮客栈》《咒怨》以及《血的期中考试》……撞入他眼中。
林照的神情变得十分复杂,抿了抿唇,注视着叶庭禾兴奋的后脑勺欲言又止。
偏偏被盯的人无知无觉,挺欢快地跟他搭话:“我从上学起就想和人一起看鬼片,可惜一直没机会,今天终于有人陪我了。”
林照无声吞咽了一下,艰涩地接话:“……是嘛。”
一股凉意窜入后颈,他默不作声地把泛凉的手揣进外套衣兜。
叶庭禾在架子前比对了许久,最后选择了《咒怨》,拿出碟片正要放进播放机里。
“嘭”的一声,林照不知怎么的撞到了扶手上的杯子。
叶庭禾回身,只看到饮料全泼了出来,地毯上一片狼藉,杯子骨碌碌滚到沙发角落。
林照自己也状况外地站起身:“啊,抱歉。”
“没事。”叶庭禾说。
他本以为林照会自己收拾,没想到下一刻,他道完歉后,竟然又无动于衷地坐了回去。
难怪季哥喊他祖宗,叶庭禾心想,这人有时候真的好有主子的派头。
叶庭禾不爱给人收拾烂摊子,不过把林照想象成一只闯祸的大猫就好多了——虽然是猫猫犯了错但猫猫已经道过歉了那就没猫猫什么事了猫猫继续玩了。
他小幅度摇了摇头,将碟片放下,捡起杯子,主动收拾好残局走了出去。
等他再回来时,片子竟然已经开始了。
叶庭禾不解地看向林照,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等自己,又扭过头,看到银幕上是一道女人的残影,她正小声念着一段独白。
“我在做一个梦,梦里的我一辈子只活了一秒,你见过瀑布吗?哗啦一声,在一秒里出生、死去、装进棺材……我不在乎任何人,如同任何人不在乎我。这是我理想中的一生。”
而被他放下的《咒怨》还好端端搁在小几上,很明显,现在播放的这部片子并不是他已经选好的那个。
叶庭禾走了过去,有些疑惑:“我刚刚……”
林照佯作浑然不知,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他的眼睛在光影下流光溢彩,看起来真诚极了,让人不忍心苛责他什么。
叶庭禾默默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在林照身侧坐下,心想算了:“没什么,就看这个吧。”
女人的独白过后,就转场到黛提瀑布的大全景,水流飞驰而下,雾腾腾的水汽蒸腾而起,极富有动势的水珠几乎要穿透银幕溅射出来。
这个镜头有15秒长,叶庭禾目不转睛地看着银幕,飞跃的光点仿佛凝聚在他微亮的眼底。
林照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终于放弃拉自己陪他一起看恐怖片这个想法后,偷偷松了口气。
叶庭禾没看过这部片子,似乎是西欧的小众文艺电影,足足有3个小时。几乎整部片子都是由手持长镜头组成的,人物在轻微的晃动感里出现、走动、离开,节奏迟缓得逼人入睡,人物对白也十分乏味冗长,充斥着荒芜与迷惘的困顿。
直到影片结束,主人公仍然没有走出去。
叶庭禾还在疑惑林照为什么要选这样一部片子,转头却看到他低着头,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他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
看来,上次害他陪自己熬到凌晨真是难为他了。
想到这儿,叶庭禾不禁笑起来。
片子已经结束了,室内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沙发深处,林照的侧脸被投影溢出的些微光亮染得雪白。
叶庭禾打量林照,眼神肆无忌惮,呼吸却谨慎得要命。
曾经无意中念出的句子在这一瞬间重归他的脑海,多年后依旧无比清晰——
我只不过要把他的名字刻在心上,在不可能里……妄想拥有这个人。
微光凝聚在他眼底,此刻沉寂的夜色助燃了他心中某种藏匿着的思绪。
叶庭禾脸上不露声色,可心脏里仿佛揣进一只不安分的兔子,在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时刻怦然心动。
他屏住呼吸,小心靠了过去,与林照肩膀相贴。随后将右手绕了过去,动作放得很轻,却不容拒绝地牵住对方冰凉凉的左手,与他十指相扣。
第二天,整座城市下起了小雨。
季栩得知叶庭禾来了,却没在房里看到他们,一直找到放映厅,才找到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