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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江咏当即反应过来学院的事,他目光沉沉地盯着邵峙行,片刻,他叹了口气,说:“我就当不知道这封信。”
“嗯。”邵峙行捂紧怀里的信,那是一个生命换来的消息,他说,“我走了。”他得赶在十点前把新闻稿写出来。
“你要报道吗?”周江咏说,“会很危险。”
“我知道。”邵峙行说,“可是他死了,我是他的学长,他再没有机会说话,我替他说,我是他最后的希望。”
邵峙行说:“有什么危险,能比死亡更可怕呢?”
周江咏看着邵峙行飞奔下楼,抹了把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邵峙行说得对,肖珂死了,他不说话,谁又能替肖珂发声呢?
第60章 囚牢
头条新闻的配图是一副色彩冲击力强、极为震撼的照片,磅礴的金红朝霞,坚实矗立的宿舍楼,一跃而下的黑影。我看着照片,怔怔地说不出话。
他心里怎么想的,他还有未尽的事吗,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失望了。
我摸出一根烟,握在手心,盯了半晌,折断香烟扔进垃圾桶。
就很没有意思,我合上论文期刊,站起身,朝办公室门口走去。康岩峰半道拦了我一下,他说:“你、就,唉……节哀。”
我看向他,点点头,沉默着走出去。
我已经认清现实,我不是神,救不了宁清,亦救不了肖珂,紧随其后的是深深的无力感。我可以在研讨会中畅谈微分拓扑,在酒吧里讲述阿基米德螺线,我为论文刊登在JDG上自豪,在简历上详细罗列项目表,然而我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我,奔赴死亡的盛宴。
“邹老师。”
我应声抬头,夏纤纤站在我面前,她眼眶通红,眼白布满红血丝:“肖珂死了。”
“我知道。”我说。
夏纤纤抬手抓住我,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腕:“老师,你还可以救我。”因为情绪激动,她的表情略显狰狞,“老师,求求你,救救我。”
我不想和她结婚,那不是我的责任。
“我被迫去了两场相亲,一个男的比我大十岁,另一个比我大十二岁。”夏纤纤说,“我不要跟他们结婚,我会被逼死的。”
“老师,我绝不纠缠你,一旦我生下孩子,立刻和你离婚。”夏纤纤说,“你救救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像头走投无路的母鹿,眼中是鱼死网破的决绝。
宁清死了,肖珂死了,而我还可以救她。
她敏锐地察觉出我的动摇,施以最后一击:“老师,我不想死。”
我站在悬崖边缘,后错一步,碎石扑簌坠落,我心里想,只是结婚而已,我能救她。
“嗯。”我挤出一个单音。
夏纤纤惊喜地看着我,眼珠极亮,仿若绝处逢生的旅人,她语无伦次地说:“我现在、我这就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转身飞奔离开,我站在原地,觉得难过极了。
手机铃声响起,我接起电话:“喂?”
“澜生。”秦萱的声音传来,她低声问,“你还好吧?”
“我……”我抹了把脸,“我不好。”
“要出来聊聊吗?我请客。”秦萱说。
“好。”我应下,我急需找个人倾诉,直觉告诉我,再把事情憋在心底会出事。
“我发你地址。”秦萱说完挂掉电话。
微信收到秦萱发来的餐厅定位,我打个车过去。
出租车停在一家装修精致的甜品店门口,我推门下车,秦萱站在门口,关心地打量我一番:“你是不是还没缓过来?”
我苦笑:“我怎么缓得过来。”
“走吧,我请你吃芒果布丁。”秦萱说。
我们走进餐厅,坐在靠窗的角落,秦萱要了一大盘芒果绵绵冰,和两团草莓冰淇淋球。她递给我一个勺子:“吃吧,边吃边说。”
秦萱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俩相互知根知底,我毫无负担地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你有喜欢的人。”秦萱说,“是个男的。”
“嗯。”我点头。
“然后你不得不跟你学生结婚。”秦萱说。
我继续点头:“嗯。”
“可惜了,你要是个直男,绝对会说‘还有这种好事’。”秦萱说,“跳过谈恋爱的阶段免费得一个孩子。”
我看她一眼:“我不喜欢小孩。”
秦萱耸肩:“所以你不是普通人。”
我吃了一块芒果丁,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也许这就是我的一辈子,结婚生子,照顾家庭直到退休。”
“不能认命。”秦萱说,“听从你的心。”
我嗤笑一声,摇摇头。
“澜生,你为什么不自私一点?”秦萱疑惑地问,“你为什么非要救所有人?”
我噎住,我清楚的记得我曾经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恼怒于宁清不顾安危救人的行为,我把宁泓当做宁清的影子只为了我自己快乐,可我现在……是什么改变了我呢?
是宁清的遗书吗?
还是我无休止的逃避?
“因为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我说,“我试图以救赎别人来弥补遗憾。”
“你明明知道任何人都不会是那个人。”秦萱说,“你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