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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我没有正式告白,所以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我说,“但我心里会嫉妒,会过度分析来回比较,会突然生气。”
“你知道你和我哥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宁泓翻过身,双臂撑在我肩膀旁边,认真地说,“你们不直面问题,你不说,我哥不说,就成了遗憾。”
宁泓说得对,我暗恋宁清,想对他好,又不敢做得太明显,于是瞻前顾后顾虑甚多,心中思量几轮,嘴如蚌壳,情绪阴晴不定。宁清没有离开我,是宁清脾气好。可这就是实打实的喜欢,酸酸甜甜的心绪藏在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词一句中。我理想的恋爱,是默契的华尔兹,你进我退,游刃有余,心照不宣。
“宁泓,你其实不喜欢我。”我说,“你只是享受和我相处的舒适感觉。”
宁泓表情微滞,他瞪大眼睛,呆愣地看着我半晌,磕磕绊绊地说:“我、你、你不要瞎说。”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开始跟踪我好几天,然后出现在我面前?”说着说着,我火气上涌,“你在观察我,评估我是不是合你心意的性格,容不容易接近,好不好捕获,你把我当做情感寄托,你利用我。”
一通分析完,我心中陡然一松,持续多日的愧疚找到了宣泄口,我把宁泓当做宁清,宁泓把我当做假想伴侣,我们扯平了。
谁也不欠谁的。
如果这样,我何必钻牛角尖,心情豁然开朗,我表面装作生气的模样,实际心里平静极了。
“我……”宁泓试图辩解,我抬了一下手截断他的话:“睡吧,我困了。”
宁泓不甘心地闭上嘴巴,我主动伸手环过他的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就这样吧,挺好的。”
我借着宁泓与宁清相似的面容得到心灵的慰藉,宁泓借由我的亲吻和拥抱找到歇息的港湾。我们是两只各怀心思的猫头鹰,在漆黑的子夜互相拥抱取暖,黎明到来时各自分飞。
“你利用我。”
面对邹澜生的指责,宁泓突兀的感到委屈,即使邹澜生将他的意图猜得七七八八,可宁泓还是微妙的难过。
邹澜生凭什么笃定地说自己不喜欢他?
像一个被细心呵护擦得锃亮的苹果轱辘轱辘掉到地上滚了好远没人捡起,宁泓满腹的酸涩无处吐露,邹澜生打断他的解释,居然说这样挺好的。
好在哪儿了?宁泓侧躺着,眼睛执着地盯着邹澜生的侧面轮廓,思考自己的怒火源于被邹澜生轻易拆穿意图的恼羞成怒还是被曲解揣测的下意识防御。
他盯着邹澜生看了好久,久到对方紧闭双眸睡去,他凑到邹澜生的脖颈旁,吮出一个红印,仿若一个专属的印记。宁泓抱住邹澜生的胳膊,脸颊贴着手臂的皮肤睡着。
一大早,我是被宁泓挤醒的,他无意识地钻进我怀里,应该是屋子里太冷,冷的一点儿缝隙都不能有,否则钻进的冷风能把人吹个透心凉。我做了好一阵心理准备,坐起来快速换上T恤和外套,拿着洗漱用品走进盥洗室。
等我收拾好自己,宁泓打着哈欠走进来,额角高高翘着一座头发,像个傻不愣登的小恶魔。趁他刷牙的功夫,我用手指蘸了一点水捋平他额角的头发,宁泓含着一口泡沫,含糊地说:“亲亲窝。”
我为难地看着他:“你先洗脸。”
宁泓吐掉牙膏沫,像条鱼一样哗啦哗啦洗脸,草草用毛巾擦干净,凑过来腻在我身上:“你今天心情很好?”
“嗯。”我心情很好,持续半个月的迷茫和纠结云消雾散,既然我和宁泓各取所需,那我可以再对宁泓好一些而没有心理负担。这无疑是一种不健康的心理状态,可我太累了,急需一个人填补我生命中残缺的空白。
宁泓蹙起眉毛,观察我一阵儿,松开双臂:“走吧,吃早饭。”
农家院子里支起一个小方桌,我和宁泓相对而坐,桌面摆放两碗牛奶,一盘鸡蛋饼和一碟咸菜。晨起温度冷凉,不知名的鸟儿站在枝杈上叽叽喳喳,我捏着鸡蛋饼卷起咸菜,吃完早餐,我们离开禾木驱车去布尔津住一晚,然后返程乌鲁木齐。
短暂的七天旅程过去一大半,我咬一口鸡蛋饼,撕下一角扯成碎片放在桌上。不一会儿,一只灰扑扑的麻雀探头探脑地围着蛋饼碎渣飞一圈,小心翼翼地叼起一块飞跑。我看着麻雀飞入茂密的树冠,颇有些自得其乐的意思。
吃了早饭,我们出发去布尔津,一路上宁泓闷头开车不说话,我也乐得清静。三个小时的车程到达五彩滩,停好车,宁泓背起包走在前面,我们拒绝了区间车,朝额尔齐斯河的方向走去。
五彩滩之所以叫五彩滩,是河岸两侧岩石抗风化能力不同,再加上有矿物质,形成的红、绿、紫、黄、白各种颜色交叉相错。裸露的河岸几乎没有植物生长,各色氧化金属的颜色仿若蜿蜒的彩虹。
我四处转了转,宁泓说:“邹老师,你坐到那块石头上去。”
石头?我回头,河边有一块巨大的凸起的石头,我拍掉石头上的浮灰坐下,纳闷的看向宁泓。他举起手机拍我,伸出右手示意我往另一侧河岸看。
我依言照做,拍完照片,他收起手机走过来,我问:“不准备给我看看吗?”
“不。”宁泓说,“你看了万一给我删掉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