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已然是初夏了,雨季刚过,天晴的很,春雨滋润过了的草木茂盛得浓密,将起伏的山峦染成了青碧的一片,微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鸟雀在林子里叽叽喳喳地闹得欢快,一只略显得肥胖的野兔蹦蹦跳跳地在山道旁的草丛间戏耍着,享受着初夏暖哄哄的阳光,井陉古道上一片祥和的景象。突然,那只肥胖的野兔竖起了耳朵,如同人般两腿立了起来,略带一丝紧张地看向古道的远端,接着快速地伏下身子,一头冲入了茂密的草丛中消失不见了,远处山弯处一阵马蹄、车轮声响起,旌旗招展,一支千余人的带甲骑兵簇拥着十数辆马车滚滚而来。
“阿玛,海大吗?”逸雪郡主赖在胤祚的怀中,巴扎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大,很大,比小逸雪的眼睛还大。”胤祚疼爱地捏了捏小逸雪的鼻头,笑呵呵地回答道。
“哇,好玩吗?”小逸雪可爱地皱了下小鼻子,追问道。
“好玩,等你看到了不就知道喽。”
“那大海船有多大啊,有没有咱家里的承月楼大啊?”
“哈哈,大得多了,你啊,这些问题都问了几十遍了,自己去看看不就都知道了?”胤祚摸了摸小逸雪的小脑袋,笑呵呵地说道:“乖,睡会儿觉,再过几天就到了,阿玛一定带你上船出海去玩成不?”
“嗯。”小逸雪使劲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安静地伏在胤祚的胸口睡着了。胤祚轻拍着小丫头的身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海是什么?是希望,是财富,是未来,当然也是风险,一个不敢面对大海的民族永远是个没有希望、没有血性的民族,落后就得挨打,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现如今的大清高层都已经尝到了大海所带来的甜头,也都有了纵横大海之心,但这却还只是初步阶段,谁也不敢保证将来还会是如此,毕竟儒家的保守思想根深蒂固,并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变得了的。康熙老爷子算是开明之帝了吧?但他之所以能同意开展海运不过是形势所逼罢了,若是平葛尔丹之战耗尽了国库,清欠又没有见效,老爷子未必就会同意大规模开展海运。将来若是咱上了位,海运自然是不会停止的,可若是其他人上了位,那可就难说了,再者,自己又如何能保证自家的子孙后代也能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弘扬或许能,可他的孩子也能吗?未来的路该如何走,还真是件头疼的事情。
小逸雪在胤祚的怀中翻了下身子,小嘴中含糊地说起了梦话:“十四叔,我的礼物呢?”顿时将胤祚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胤祚爱怜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背,哄了声:“有呢,一定有的。”心中却暗自有些好笑:这小丫头连做梦都忘不了要礼物,还真是有意思。呵呵,老十四这回算是赚大发了,一顶郡王的帽子就这么轻易地到了手,勇郡王?竟然不是大将军王,嘿,这历史还真他妈的全乱了套了,老四想来也该上不了位了罢,不过却也难说得很,老四那货阴狠,保不定会不会再使出啥狠招出来。
想起了老四,胤祚的嘴角一勾,不由地笑了起来:老四这货倒也可爱得很,试图打咱个措手不及,趁着咱即将离京出差使的时机抛出了“河南提案”,欲将河南经验推广到全国,生怕咱联合老八给他来个狠的,其实咱何必呢,明知道老四要碰壁,咱何苦拦着,就让他去碰个头破血流好了,嘿,那帮子官僚也不是啥好东西,就让老四先给他们点教训也罢,将来咱若是上了位,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法子还是得实行的,重商轻农也是要不得的,偌大的中国毕竟还是个农业国家,无农不稳的理儿咱还是知道的。老四不是喜欢搞摊丁入亩吗,成啊,将来若是咱上了位,这事儿就让老四去折腾个够罢了,当然前提是咱能上位了。嘿,罢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罢。想着、想着,胤祚也有些困了,就着马车轻微的颠簸慢慢地沉入了睡梦中……
康熙四十三年三月二十八日,雍郡王上本章,提议根据河南经验将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二策向全国推广,先从云南、陕西、山西、两广、福建、浙江、直隶等九省开始试行,若是见了成效,接下来才在两江、山东、四川等产粮大省试行。本章上后,朝堂辩论激烈,众臣议论纷纷,老八一伙子拼死抵抗,围绕着河南经验中的一些漏洞大做文章,经过数日激烈辩论,等到胤祚支持的胤禛总算是涉险过关,康熙老爷子于四月初二下诏明告天下,开始正式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事宜。
康熙四十三年四月初三,冒着蒙蒙细雨,胤祚奉旨前往山东青岛郊迎凯旋而归的山东水师主力舰队,并代天子封赏众将士,随行的除了大内一等侍卫贺铁所率的千余善扑营军士之外,还有胤祚所有的孩子——临行前胤祚上书康熙老爷子说打算让自家的孩子们见识一下大军凯旋的荣耀,以培养孩子们的尚武之风。这是好事,康熙老爷子自没有不准的理,大笔一挥下了道诏书,同意了胤祚的请求。
康熙四十三年四月十五日,辰时正牌,初升的太阳已然跃出了海面,金黄色的阳光将海面染成了金黄的一片,点点的金光在海浪中跳跃闪烁,早起的海鸥在阳光下上下翻飞,不时地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声,大海的波涛轻轻地拍打在码头上的巨石,发出阵阵的涛声。卯时二刻就到了码头的胤祚面色平稳地站在香案前,隔着香案之后是山东地面的百余位大小官员,在远处是来欢迎大军归来的十余万百姓,如此多人聚集在一起,却没有多少的噪杂声,所有的人都在等,等着凯旋的大军归来。
辰时三刻,太阳已然升起了老高,海面上原本的薄雾早已消散得不知所踪,等得有些心焦的胤祚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突然发现一根桅杆从海平面的尽头升了起来,接着是两根、三根……数十艘威字号庞大的船身已然出现在海的远处,人群中眼尖的人已经发现了原处那成片的白帆,顿时激动地叫了起来:“来了,来了,回来了。”霎那间人群沸腾了起来,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激动的叫喊声。
激动自然是难免的,胤祚拿着望远镜的手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这一战胜了,标志着水师开始走向远洋,开始走向世界,作为设计者的胤祚有理由骄傲,这完全是他多年心血的结晶,是他的希望所在。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满帆行驶的众多战舰慢慢地靠近了码头,随着一声号炮响起,百余首战舰在海面上拍成整齐的阵列,同时降了半帆,同时鸣炮向岸上宣告着自己的归来。胤祚很是满意地看着不远处的舰队,手一挥道:“鸣炮,给舰队发信号,欢迎他们回家!”随着码头不远处的炮台大炮开始轰鸣,三艘威字号一前两后缓缓地驶向码头,船上沾满了士兵,个个精神抖擞,站得笔直,老十四沉稳地站在船头,面色沉稳,唯有嘴角那丝微笑透露出他激动的心情。
跳板已然搭好,老十四大步当先而下,紧随其后的是副帅刘双成及各军主将。胤祚上前一步,脸带笑容地看着经历过战火洗礼,已然成熟起来的老十四,只说了一句话:“辛苦了。”老十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中却早有些湿润了。
摆香案,宣圣旨,犒赏三军将士原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需多言,全军上下皆有封赏:主帅老十四封为勇郡王,着兵部差使;副帅刘双成升兵部侍郎;山东提督李柯挂兵部侍郎衔,调广西将军,所部万余人除在长崎驻守的三千人外,全军随调广西;梁思泽升总兵,调甘陕总督任下听用;山东水师提督一职由广东水师提督科宁阿接任;其余有功将士也各有封赏。如此的安排虽不算完全符合胤祚的心意,但能将那支参加过两栖登陆战的部队成建制地保留下来,却也算是可以接受的结果了,至于门下奴才官当得大还是小,胤祚倒也不是很在意,他们都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原广东水师提督科宁阿是个老将了,年纪不小,本事平平,胆子也不算大,跟胤祚素来没有来往,也不是任何一个阿哥的门下,向不参与到夺嫡的游戏中去,算是个碌碌无为混日子的官僚罢了,在胤祚看来他也不过就是个过渡性的人物,不值得一提,倒也不怕他反了天去,当然该做的安排胤祚还是会做的,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罢了。
既是大胜而归,这庆功酒自然是得喝的,一群军中汉子聚集在一起,不喝个痛快又怎能罢休,一帮子陪同的地方官吏也都是“酒精考验的战士”,这一喝起来可就没个完了,愣是灌倒了一大片方才罢休,这一喝不打紧,却又喝出了一桩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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