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琼从老家回来的时候捎了一些特产, 给除了周封禹之外的室友一人准备了一兜，去上课的时候把给谈北遥的那一兜塞给他。
    “我们本地的柿子，遥哥回去尝尝看, 好吃！还有这个, 人参酒, 我爸酿的，大补！”
    谈北遥回过神来，接过袋子，很礼貌的笑了笑：“谢谢。”
    张琼怔了一下, “遥哥，你不高兴啊？”
    元宵节是谈北遥自己一个人过的。
    顾沧行倒是给他打了视频, 看上去一切都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对方跟他说话的时候依旧温柔体贴, 会笑着叫他“小朋友”。
    但谈北遥敏锐地感知到，还是不一样的。
    顾沧行在难过。
    为什么难过呢？
    “没事。”谈北遥垂下眼睑，没说什么。
    下了课回到家，倒是又接到了顾总裁的视频。
    “你到底是去哪儿出差了？”谈北遥看着手机屏幕皱眉。
    屏幕上, 顾沧行背后是硕大的观音海报，一个连灯罩都没有的灯泡把屋子里照得跟黄昏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顾总裁回到三十年前的农村了。
    “车子抛锚了，在附近的村里住一晚。”
    信号也不好，说话的声音跟画面也都有卡顿。
    谈北遥抿了下唇。
    “我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顾沧行眼神依旧温柔, 笑了笑, “对，是个不太好说的秘密。”
    “爱说不说。”谈北遥嘟囔，隔了会儿想起什么，把张琼给他的塑料袋拿过来, 翻出一个柿子给他看，“我舍友给我捎的，他们家自己种的柿子，脆的，特别甜。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看还给不给你留。”
    他在想我。
    顾沧行心底涌现出温暖的甜蜜来，“快了。”
    “那我一天吃一个，有没有这个口福就看你自己了！”
    “好。”
    谈北遥数了一下，“一共六个柿子，你能吃到吗？”
    顾沧行喉结动了动，“能。”
    对面的小朋友脸上一闪而过克制不住的笑意，又绷住了，“哦。”
    “遥遥。”
    “嗯？”
    顾沧行手指隔空摩挲了下他的脸颊，“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很想你。”
    .
    挂了电话后，顾沧行轻轻叹了口气。
    山区天气冷，也没有暖气，呼出的气体形成一团白雾，又很快散去。
    顾沧行站起身来，推开房门。
    这儿是小周村。
    当初谈家夫妻俩带着亲生儿子来这儿支教，应该就是在这儿把遥遥带回去的。
    小周村贫瘠落后，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都是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和孩子。
    李川海那儿暂时敲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能先找人看着他，找他的把柄再去问。
    王麟是地头蛇，而且查到的蛛丝马迹都明确表示，谈北遥那些痛苦的过去里有这人的一笔，要对付他还得费点时间。
    高中那件让谈北遥陷入噩梦的案子的剩余两个当事人，刘祺在三年前考上大学的那个暑假，因为跟人发生口角被人打断了腿，落下终生残疾后出国了。
    乔淼淼目前在小周村附近的城市里上大学。
    顾沧行便先来了小周村。
    他是带着扶贫投资的资金来的，一过来就受到了村长的热情招待。
    但村长是调过来的扶贫干部，不是本地人，什么也不知道。
    顾沧行只能先睡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再找人问。
    刚开春，天气又潮又冷，顾沧行穿着衣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起身回了车里。
    到车里一看，宋迎也在。
    宋迎尴尬地笑了一下，“屋里太冷了，不如车里暖和。”
    确实。
    村长住的屋子条件算是相对不错的了，但也没有暖气，床板硬邦邦的，就铺了一层垫子。
    两人把前座的座椅调平，宋迎这两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很快就睡着了。
    顾沧行睡不着，他出神地看着窗外。
    村里很少有亮着灯的，这儿更没有什么路灯，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片矮小破旧的平房。
    遥遥没被谈家夫妻俩带走的时候住在哪里？
    多半条件不会很好吧。
    在这种落后的乡村，他是个男娃，一般都想着要延续香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舍得把男娃送出去。
    顾沧行想知道，小朋友以前过什么样的日子，小时候是怎么长大的，什么时候被抱走的，真正的名字是什么，生日是几号。
    也想知道，现在他的亲生父母还住在这儿吗？他血缘上还有没有别的亲人？这些亲人当初对他好吗？
    就在这时，离车子不远处的房子里走出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小孩儿路还走不太稳，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摇摇摆摆像个企鹅一样，双手紧紧地捧着一个碗。
    村里天气冷，刚下过雪，小孩儿走着走着被雪里的树枝绊倒了，“啪”的摔倒在那儿，手里的碗也跟着滚落下来。
    碗里的五花肉滚到未化的雪里，小孩赶忙把肉块捡起来放回到碗里，放完后手上蹭了一手油花，又把手指放到嘴边舔干净，随后自己抱着碗站起来，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进。
    没一会儿，小孩送完肉后端着碗回了家。
    顾沧行在他摔倒的时候就不自觉地下了车，看着这小孩摔倒、捡肉、舔手，又自己爬起来，心头酸涩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