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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喃端着小米粥再次来到三楼,房间里并不似之前那般漆黑。卧室内落出昏黄的光,虽还是暗了些,但视野总归是分明了不少。
    周围静悄悄的,倪喃的动作显得格外清晰。越过那道落地隔断,眼前添了几分清亮。
    床头的灯开着,灯罩磨砂,光线像覆了层雾色。其实仍然暗得很,那仅有的光只可让人辨得清屋内陈设罢了。
    男人靠着床头坐着,手中拿着个玻璃杯,黑褐色液体和那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下颚微微抬起时,喉结上下滑动,最后的药液被饮没。
    与方才躺下时的感官不同,他比倪喃想象中要高大的多。肩很宽,只是劲瘦了些,脸上毫无血色,指甲盖都泛白,显得羸弱。
    时卿抬眼看过来,光只落在他肩膀,眼底晦暗不明。
    杯子被他轻置在桌上,发出玻璃碰撞的脆响。
    你今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倪喃走过去,把粥放在桌面上,现在很晚了,你还病着。这是我晚上自己煮的粥,本来想当明天的早餐的。
    倪喃用瓷勺搅动了两下,确定碗壁的温度没那么高了才递过去,给你吃吧。
    今天是周一,有专门的阿姨来做饭。四菜一汤,荤素搭配,生怕时卿吃不饱似的。然而倪喃只看到送进去的东西又被自己完整地拿了回来,连筷子的摆放位置都没动过。
    如今见他这副模样便也明白了,油烟气重的东西病患吃不下去。
    没办法,只能忍痛割爱。只是这时先生,好像不太领情。
    出去。
    熟悉的两个字听得倪喃耳朵生茧,他难道只会说这两个字不成。只见时卿平视着前方,连个正眼都没给过自己。倪喃不免有些没好气,然而气闷只存在了一秒,便被她吞了下去。
    谁让眼前这人是她老板呢,攥着她工资的生死大权。
    进一步脾气暴扣,退一步金银到手。
    倪喃肯定选择后者。
    她扭头四处看了番,屋子内干净得像个样板房,除了把立在旁边的轮椅,连张多余的板凳都没有。
    半夜的时间,实在有些催困。
    外头好像又下起了雨,雨声淅沥,哗啦啦地掉落在窗户上。倪喃打了个哈欠,一手端起碗,就那样蹲在了床侧。
    此时的米粥温度刚好,饱满的小米颗粒煮得浓烂,瓷勺搅拌,溢出淡淡的米香。倪喃低着头,突然皱起了眉。
    下次不会了。倪喃淡淡说,这次是我的疏忽。
    闻言,时卿指间不动声色地按了下,眼神落在倪喃纤瘦的双肩上。他听她继续自语般地说着,以后会好好照顾你。
    若不是晚上听到了动静,恐怕他在这间房里烧化了倪喃也不会知道。
    到底到底是觉得能自愈,还是拼命想自虐,倪喃没有探究的打算,只是深知这一点上她的疏漏。
    钱得拿得心安理得,是倪喃的原则。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突然对上时卿的眼睛,会罚我钱吗?
    倪喃有些纠结,不过秉持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她咬牙说了句,该的。
    空气再次沉默,偶尔听到瓷勺碰到碗的声音,时卿看着倪喃乘了勺粥朝自己递了过来。她蹲在地上,头微微扬起,眼角因为困倦而凝着泪珠。
    她身上的睡衣单薄,很瘦,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倒。
    四目相视的时候,眼神毫不回避地直接相撞。时卿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明明是张青涩稚气的脸,瞳仁里却夹杂着几分半死不活。
    得过且过又漫不经心。
    比起前几个严肃板正的精英白领,她显得格格不入。或许是古怪作祟,柏易准备让人将她遣离别墅的时候,时卿说了句,就她吧。
    药还没见效,时卿头有点晕,望向倪喃的视线倒是清晰的。
    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别人吗。
    时卿按了按眉心,话还没来得及道出,就听倪喃说了句,我会出去,看你吃完东西我就走。
    倪喃又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
    很晚了。倪喃低声道,她朝时卿挤了挤眉毛,装模作样地扮着可怜,我明天还要去学校,你就当行行好。
    粥被倪喃放到时卿的掌心里,她仰起头,笑容乖顺,你吃了我才能放心。
    笑不达眼底,关心的话真假参半。
    晦暗的阴影之下,时卿面色毫无波澜。不过随手一挑,竟挑了个会做戏的留在自己身边。
    时卿看着倪喃那强装出来的服软,轻哧了声,还挺怕我死?
    知道他是有意讥刺自己,倪喃不以为然,仍是装着傻。
    当然怕他死啊,他要是死了,谁给她发工资。
    时卿单手端起碗,将要递到唇边时,又看了倪喃一眼。后者了然,忙从床边找到伸缩的小桌,移到他身前。
    直到看到他喝了粥,倪喃才利索地收了碗筷。一通折腾,窗外的雨势渐小。倪喃检查了窗户,还顺手把灯拉灭了。
    临走的时候,她有些疲惫地抻了抻肩胛骨,开玩笑般道:明天我就去学校了哦,记得好好吃饭。倪喃指了下时卿的枕边,歪头道:临别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