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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飘飘、纸片似的美人,摇摇晃晃地倒向地面。
“妈……?”
她怔怔地,哑着嗓音出声。小卖部里不是老小就是病弱,几个看了整场的看客反应及时,伞往地上一扔,冲了进来。
“快快快,打120!”
“老天爷……怎么还有吵架能吵晕倒的,许家媳妇,许家媳妇!”
“快去个人去隔壁药店找大夫!”
……
当天晚上,许凡波驾车从外地赶回了成东巷。
许平忧坐在医院走廊,好心的护士看她左脸肿着,给了她医用冰袋,走廊上的人来来回回,根本没人在意她缩成一团。
巷子里的人嘴碎却也热心,有大妈来来回回帮着忙前忙后,临走前特意陪她坐了一会儿,要她好好听父母的话,别置气。
“……说到底,他们供你吃喝,你爸是不是还在外地工作来着?有再多的不是,初衷也是为你好的。”
许平忧低着头默不作声,沉寂许久,哑着声音问:“阿婆还好吗?”
大妈:“哪个阿婆……哦,你说邓阿婆啊,她挺好的,本来也想跟来,让人给劝住了,估计现在家里大孙子正陪着,况且还有街坊邻居在,你也别担心。之后让你爸陪去上门道个歉,事情也就过去了,做邻居的日子还久着,哪里来的什么纠葛啊恨啊的。”
她听了,无话可谈,好半天,才终于小声说:“谢谢您。”
大妈顿了顿,拍拍她的肩膀:“好孩子,挺可怜的。”
……
好孩子怎么会可怜呢。
医院从来不是僻静的地方。
无数生命在这里悲欢聚散,连一个椅子都是候诊的紧俏资源。
脸渐渐地不痛了,手脚也有了力气,许平忧吃力地眯着眼睛,干脆起身,把位置让给一个拄着拐杖的青年,别人叫她,也毫无动静反应,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许凡波疲惫地从二楼下来,她就蹲在医院的角落,抱着手臂缩着,半天没有抬头。
“怎么不坐着等,”许凡波很诧异,朝后张望,“那边不是有椅子……”
他伸手拉她,力道刻意放得很轻。
蹲得太久,供血跟不上,许平忧缓了几秒,站定后抽回手,低了声音:“她……怎么样了。”
“没有大问题,不过医生说最好住院观察一晚,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回家。”
许凡波伸手,想揉她的头,又动作一顿,中途放弃,变成一句低低的叹息,“你也别太担心。”
父女俩出了医院,无话,坐上私家车。
一路闪过多少霓虹,许平忧就扭头看了多久。
许凡波原本预计带她去常去的面馆吃面应付一顿,可车刚在巷子口停了,眼看着就有邻居要围上来,热切地问点什么。一来二去,结果最后只能两个人行色匆匆,在附近停车场把车停好,趁着夜色回了家。
许凡波把钥匙一扔,似乎想了想,对着她,难得有一点柔和:“你去洗个澡吧,平复一下心情。我去煮点面,吃了咱爷俩面对面聊聊。”
……
洗手间蒸腾的雾逼得人喘不过气。
许平忧不敢闭眼。因为只要一闭眼,白天的事情就会走马灯似的闪过,有阿婆的担忧焦虑,外人的议论纷纷,还有,还有……
还有一双眼睛,一只伸出的手。
……
不要再想了!
她搓着手臂的皮肤,下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恨不得用疼痛麻痹自己。
许凡波厨艺不佳,只做了两碗清汤挂面。
许平忧也不挑拣,低头闷声坐下——或者说,她从来乖巧,在他面前一直是内向的乖女儿形象,从小到大一直不曾在家里掀起过什么风波。要学舞蹈,要补课,都是由大人决定的事儿,根本没有任何意见,老实听话得过分。
在今天以前,许凡波很难想象她会把李姿玉气成这样。
照顾人本来就是一件耗费心力的事情,他又才开了个长途,几口就吃完了面,喝尽了汤。
一会儿还要重新去医院守着人,也只能捏着额角,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许平忧不声不响,起身拿着碗去了厨房,主动清洗干净。
再出来,外面已经是铺天盖地的夜幕。
只有头顶一盏灯昏黄地亮着,父女俩隔着餐桌坐下。许凡波点起一支烟,火星在指缝之间灼烧。
“本来这件事,我一直觉得不该让你知道,但是……”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但是你妈妈的情况,你也看见了。”
“她以前身体不好,刚刚从单位退下来的时候,医生说她因为长年累月饮食作息不健康,营养不良,没一项指标合格的,这几年才好了些。”
“不过比起这个,她……”
许凡波在烟雾缭绕间沉默一会儿,慢慢地道:“你母亲受伤之前,差点就要当上舞团的首席。”
他说了很多。
多到许平忧原本垂着头,后来慢慢地直起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年她受伤是升降台的事故,单位那边给的说法有很多,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有人……事到如今,追究这些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但在那会儿,你母亲差点就没能走出来。身体上的问题好养,心理上的问题,多少年、多少个医生也没有尽头……”
许凡波掐灭烟头:“我没什么别的希望,只希望她能好好的,平平安安地把这辈子过了就行。所以这么多年,你们娘俩需要什么,想要什么,我就挣什么,隔着百里千里也没问题,只要你们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