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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说我会遇见你 第204节

      小楼道里十分僻静,与时不时就响起一阵纷乱脚步声的外面截然不同,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光线里隐隐可见细小的灰尘浮动。
    林瑾瑜想赶紧拿完药回去吃晚饭,下楼时没太注意周围。也活该他不看路,林瑾瑜就这么吹着口哨大喇喇占着楼道正中央就是一顿冲,当他一路往下“呲溜”到二楼楼梯口时,忽地那扇带自动回拉力的双开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林瑾瑜没刹住车,一下朝那个同样走小道的人撞了过去。
    “抱歉,我没看……”林瑾瑜神游天外,一句道歉的话还没说完整,他忽然像吃了口苍蝇似的消声了。
    世界上可能真的存在冤家路窄这回事,赵武杰这把算彻底找不到门路翻盘了,这几天他吃也没心思吃,睡也没心思睡,整天咬牙切齿——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恼怒。
    他没什么羞耻心,也不在乎谁谁在背后对他的看法,他只是愤怒,愤怒于林瑾瑜的胜利,还有得不到想得到的东西。
    赵武杰沉浸在报复林瑾瑜的设想中,怒火攻心,连带脸上的伤都痛了起来,那是林瑾瑜留给他的纪念品——眼睛边上狭长的伤口愈合得倒是很快,可耳朵不行,那堪称凶狠的一刀几乎拉开了他半个耳朵,足足半个多月过去了,医生才叫他来拆线。
    “没……”赵武杰本来习惯性地想说“没事”,但他目光一闪,看清了林瑾瑜的脸,脸上的神色瞬间变了,语气变得异常不客气:“你没长眼睛啊?”
    林瑾瑜显然也看清了他,那张看起来阳光健气,他却非常讨厌的脸:“长了,”林瑾瑜毫不客气地道:“不过人眼是拿来看人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赵武杰腮帮子鼓起,他这几天明显休息得不好,眼下一片乌青:“真是冤家路窄啊,”他恶意道:“你来干什么?看你那精神病?”
    林瑾瑜扫了眼他耳朵与脸颊处那道丑陋的伤痕一眼,说:“比不了你,丑逼来整容,整来整去也是猪脸。”
    gay圈十分注重外貌,这句话之于赵武杰就像胖子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肥猪”、“肥婆”一样,正戳痛点与敏感点,杀伤力极大,不仅让他气,还羞。
    “你他妈……”赵武杰额头上的青筋肉眼可见一条条往外爆,林瑾瑜一手搭在扶手上,一脸云淡风轻然而又十分蔑视地道:“怎样,丑逼?”
    一句一骂,从措辞到语气均十分犀利,赵武杰道:“杂种,你妈被狗x了生你这么个杂种。”
    有些人总是不吝以肮脏的字眼污染自己的嘴的,林瑾瑜眼神冷了下来:“警告你,骂归骂别扯我妈。”
    “就骂了怎么样?”此刻赵武杰整个大脑都被愤怒占据着,他欺近林瑾瑜,紧紧抓着栏杆扶手,好似要把那玩样捏爆:“被我说中了?你妈当婊子跟你嫖客爸生的杂种。”
    林瑾瑜并不在意恶毒的话,这种流氓地痞一样粗俗至极的脏话在他眼里是连狗叫都不如的垃圾,不屑于听,连愤怒都懒得施舍,可家人不一样,他不能忍受有人骂他妈妈和爸爸……即便经历过那样的矛盾。
    “笑死,”林瑾瑜道:“果然是猪狗不如的丑逼,满嘴喷粪,你是装你妈骨灰的灵车漂移又撞死你全家老小之后失心疯了吧?”
    赵武杰一直以为林瑾瑜是那种任性骄纵、一点苦都吃不得、没见过什么世面、喜欢在1面前装嫩,做作地“哎呀哎呀”耍小脾气的那类人,这可能来自于他对0的刻板印象,他没想到林瑾瑜能以完全不输给他的粗蛮气势针锋相对地和他大吵。
    是gay三分娘,他以为纯0就是那种喜欢捏着嗓子说话,吵架就鸡叫,跟群踩着花盆底互扯头花似的宫女似的人——他遇见的、说自己是纯0倒贴他喊老公的gay差不多都这样,所以才一直隐隐约约看不起0,觉得1>0.5>0。
    林瑾瑜的声音十分“正常”,虽比不得男低音歌唱家般充满磁性,但就是正常的男人声音,不娇不尖也不做作,气势满满,毫不露怯。
    “丑逼,说话啊,”林瑾瑜道:“整容主治医生失手把你声带割了?”
    “你他妈的杂种崽子。”赵武杰回过神来,再一次被林瑾瑜激怒。相较于上海面对面喷唾沫星子也不动手的民风,北方人就直接多了,能动手绝不吵吵,他本就和林瑾瑜离得很近,这会儿气急上头,对着林瑾瑜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林瑾瑜本来忍他也忍够了,他偏头伸手挡了下赵武杰这力度不小的一巴掌,大力往外推,拉开距离不让他贴近,道:“滚你妈的蛋。”
    “操你妈的。”赵武杰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来是铁了心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朝他毫无章法地乱扯乱抓乱打,一派斗殴里瞎打王八拳,扯衣裳抓头发的作风,林瑾瑜跟他在楼梯上推搡着,借机猫腰怼了几拳。
    两人身高相仿,林瑾瑜瘦了之后没他重,但比他冷静,赵武杰明显没格斗底子,就一身体素质还行的普通人,一通王八拳打出去都打在林瑾瑜手上,痛倒是有点,但没什么实际效果,林瑾瑜平时老跟张信礼打闹,也练出了点反应速度,他找空朝赵武杰的脸伦了几下瓷实的,揍得他龇牙咧嘴。
    赵武杰脸上、耳朵上本来就有他拉出来的口子,伤口二次挨揍很疼,但林瑾瑜到底没张信礼那么老练,拳头没他重,一时也只能让赵武杰疼,却没法占什么压倒性优势。
    不致命的疼痛往往会激怒对手,让他更丧心病狂,再一拳过后,赵武杰耳朵根刚拆线的地方裂了,流下几道血来,但他没退,而是跟疯了一样不计后果重重前冲,伸手使出全身力气用力一推——
    林瑾瑜站在外侧,本来就离那只到他腰的栏杆很近,楼梯高低起伏不易保持平衡,刹那间他在这股冲力的作用下身不由己地往后一退——栏杆拦住了他的下半身,上半身却却在力的作用下后仰,翻出了栏杆。
    空气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灰尘,林瑾瑜在翻下去的那一刻死死抓住了赵武杰的衣服,想翻转身体,借这股旋转的力量稳住身形,但没来得及。
    高开的小窗、金色的光、还有空气里跳跃着的细小灰尘,那是林瑾瑜最后看清的画面——他只来得及转过半个身子,便带着赵武杰一起翻出栏杆,朝楼下摔了下去,在下半楼扶手上重重砸了一下,然后接着下落,磕在了坚硬的楼梯棱角上。
    第219章 惊险
    剧痛……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剧痛在林瑾瑜胸腔处炸开,石质台阶棱角坚硬,撞击的一瞬间像是一柄不甚锋利的钝斧砍中了人体。
    他是侧着翻下来的,赵武杰推人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没有任何留手,那短短的一秒钟里,林瑾瑜能做的只是紧紧抓着他,尽可能地翻转身体调整姿势,拉他垫背。
    赵武杰大概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只来得及骂出半句脏话便和他一起翻了出去,两人跌出栏杆的时候仍在搏斗,林瑾瑜尽力把赵武杰垫到自己后面,赵武杰也不是傻子,最后双方微侧着,一个面朝下一个背朝天,双双跌下楼,和台阶来了个亲密接触。
    医院的层高比住宅用房要高不少,这一摔估计有四五米,林瑾瑜和赵武杰磕在台阶上后又在惯性作用下往下滚了半米,楼梯不比平地,锋利的石质棱角具备巨大的杀伤力,他们一时都瘫在楼梯上,咬着牙,脸在巨大的痛苦中皱成一团,甚至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初撞上去时斧砍般的剧痛过后,林瑾瑜感觉一股钝痛从撞击的地方开始,逐渐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腔,他动弹不得,甚至无法呼吸,每一次肋间肌与横膈膜肌的收缩都伴随着强烈的疼痛感,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那边赵武杰和他一样,手肘诡异地曲着,嗓子眼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一滴滴往外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是医院,他俩这一摔弄出的响动不小,这里离人流拥挤的大厅又近,很快有循声上来查看的保安发现了他们,扯着嗓子喊值班医生。
    林瑾瑜听见了纷乱的脚步声,几秒后,他感觉到有人把手放上了他的胸口,四处轻轻按压摸索着,白色的大褂如同一片纯色的海洋,包围了他们。
    ……
    张信礼的手机从六点开始就在不停地响。
    老板晴姐反复强调过多次,上班期间不允许看手机,所以虽然这个点店里还没什么客人,但一开始他没有管。
    可那个三四年前出厂,在当时很潮但现在已经被逐步淘汰的苹果爷爷机是如此执着,略微有些划痕的屏幕每隔几分钟就黑了又亮起,一个他不认识的号码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打他电话,颇有十万火急,不联系上誓不摆休的既视感。
    在对方打到第六次的时候,张信礼推测应该是有什么非说不可的急事,于是开了个小差,躲到厕所接了那个电话。
    “喂,”张信礼带着疑惑地道:“哪位?”
    “您好,请问是林瑾瑜的家属吗?”对面是个女的,语调冷静平常:“我是xxx医院,是这样的……”
    “……什么?”没听几句张信礼的脸色就变了:“是,好,我马上过去。”
    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惊诧,他挂了电话便过去找领班请了假,推门,走进了车水马龙中。
    ……
    林瑾瑜恍恍惚惚,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医生护士围着他,一边喊他看他有没有意识,一边问保安这是怎么了。
    刚摔下来那一刻他大脑确实跟浆糊一样有点空白,但缓了几秒钟后已经好了,就是疼得慌,尤其吸气还有咳嗽的时候,好家伙,那滋味简直没法形容。
    “摔下来的是吧?”林瑾瑜听见医生问:“从哪里,什么高度?”
    保安说不清楚,医生道:“你胸口痛是吧?具体哪里?”
    林瑾瑜感觉着医生手的触感,咬牙大概做出了点反应,医生便道:“先不要动先不要动!那个拿平车,喊骨科的来,两个都是摔伤,应该是出意外还是打架什么的,不知道是从楼梯上还是楼上。”
    不一会儿,骨科的医生小跑着来了,林瑾瑜一动胸口就跟针扎似的,看不见赵武杰那边的情况,只知道也是好些人围着。
    缓了十多分钟后他彻底清醒了,收着声尽量小口呼吸,回答了些医生的问题,医生让他上臂夹着些,保持不动,然后招呼了几个同事,七手八脚把他抬到带轮子的转运床上。
    医生给他做了点简易检查后对他道:“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林瑾瑜点头,医生交代道:“给你说一下情况,初步判断可能肋骨有骨折,现在要把你推去做ct,你是学生?有没有家属在这边,爸爸妈妈什么的,提供联系方式我们通知一下。”
    他爸妈……别说他爸那样子已经根本不管他了,就算管他,这千里迢迢的,也过不来。
    “能不能……直接做,我自己……有钱,”林瑾瑜每次说话必定牵动胸口那块,他咬着牙断断续续道:“我爸妈……不方便……不在这。”
    “我们总要跟家属说明情况的呀,还有后续缴费、交代情况,跑上跑下的,你没家属怎么行?”护士道:“你外地人是吧,有没有同学朋友之类的,给个号码,我们去联系。”
    张信礼在上班,林瑾瑜不愿意给他添乱,但此刻没办法,他报了号码,被医生推着,一路进了放射科。
    就算是急诊,ct出结果也要半小时左右,林瑾瑜依照提示呼气吸气顶着剧痛好不容易扫完了胸部,被转到病床上,连了检测心跳、血压的一堆仪器。
    大约一小时后,医生过来给他讲ct结果的同时,张信礼到了。
    他来得显然很匆忙,走到林瑾瑜身边时呼吸声清晰可闻。
    林瑾瑜靠在床上,带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压着声音道:“嗨。”
    “还嗨得出来,”张信礼缓了下呼吸,看他这镇静不当回事儿的样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批:“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就……摔了一下,”林瑾瑜为了缓解疼痛只能小口呼吸,不太敢大出气说话,声音低弱道:“没什么……事儿。”
    “楼上翻下来砸到台阶上骨折这叫没什么事?你是几岁的小孩吗?对你自己的安全到底有没有概念?”
    “我……”林瑾瑜看他非常生气的样子,不敢犀利还嘴,弱弱辩解道:“是你你肯定也咽不下那口气。”
    就赵武杰那脏嘴,是个男的都得跟他打起来。
    “什么气?”张信礼是真的很生气,皱着眉毫不客气地训他:“什么都没你的安全重要你懂不懂?”
    我懂啊,可这也不是我自己自愿选的,林瑾瑜腹诽道:那个啥……受伤的明明是我好不好,你为啥这么生气……
    “哎,得,我一伤员……还得被你骂。”他动了动胳膊肘,想坐起来点,但人起来的时候也会牵动到胸口肌肉,他像被针扎了似的,不由自主地抖了下,呲着牙。
    上一秒还在教训他的张信礼赶忙近前几步,把他后面的枕头弄起来点让他靠着,道:“你不要动了,干什么叫我。”
    林瑾瑜忍着痛呲牙咧嘴地嘴贱道:“这不看你……忙着骂我没空呢么。”
    这句本来是揶揄的话此刻被他用微弱、单薄的声音说出来显得有点可怜兮兮的,没啥斗嘴意味了,倒有点像在示弱撒娇,张信礼偏偏吃这套,一时发不出脾气了。
    他从鼻腔里呼出口气:“……我就是想你注意安全,不要莽打莽冲的。”
    “知道,真没什么事儿,放心吧,男人嘛,从小皮到大,摔几次不是很正常。”林瑾瑜小时候挺皮的,经常乱走乱玩,磕破皮摔膝盖什么的,家里红花油都不知道被他用了多少瓶,后来学滑板也是,摔跤难免的,新动作不摔个百八十次学不会。
    “骨折还叫正常,我看你……”张信礼被他吊儿郎当的态度又刺激到了,刚准备好好训他一训,边上医生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俩的对话。
    “呃……那个,你是病人朋友是吧,”拿ct结果的医生是和张信礼一起进来的,结果在这儿站了半天了,愣是没找到插嘴的机会,他道:“跟你大概讲一下情况,从检查结果看是左侧肋骨骨折,没有伤及肺部,也没有血气胸。”
    张信礼问:“意思是不严重?”
    骨折也不能说不严重,何况还要看后续,医生只能说:“总体而言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
    张信礼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从进门到现在,医生旁听了他俩一系列的对话还有两人的反应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林瑾瑜给联系方式时说的是朋友,但张信礼的反应更像是哥哥一类的家属……也不是哥哥……嘶……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怪怪的。
    林瑾瑜就这么枕着枕头躺病床上旁听医生的交代,胸腔结构稳定,不严重的肋骨骨折在骨折里算比较好处理的,一般静养就可以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万一需要动手术……张信礼没有签字权。
    “……就这些,”医生道:“减少上肢活动,注意静养,今天我建议还是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因为发现得很及时,ct做得早,一些出血点可能要过一阵子才能观测到。”
    在医院反正是医生怎么说就怎么做,张信礼答了好,跟着医生出去缴费办手续。
    他回来时林瑾瑜正望着天花板发呆,张信礼把林瑾瑜的手机还给他,说:“安心休息吧。”
    林瑾瑜看了眼支付记录,ct加住院加乱七八糟的花了小九百,不禁咂舌,感觉没干什么钱就这么没了……还好不用动手术,否则一两万都不够霍霍的。
    难怪有句话叫没钱都不敢受伤,也不敢病。
    “你到底怎么摔下来的,”张信礼道:“走路不看路?”
    “我有……那么白痴吗,”林瑾瑜艰难地说:“别提了……晦气。”
    “什么晦气,”张信礼看他勾头似乎想干什么,道:“别动,是要喝水吗?”
    林瑾瑜点头,张信礼来得急,也没水杯,他去护士站要了个一次性杯子,接了水回来坐到床边,把杯子送他嘴边,放缓了语气道:“慢点喝。”
    林瑾瑜喝了水偷偷抬眼看他,张信礼仍皱着眉,表情十分严肃,林瑾瑜便道:“你别老……皱着眉头。”
    “喝你的水,不是不能说话吗,残了都堵不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