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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说我会遇见你 第60节

      总教官立刻抬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道:“我不过去不过去,你别害怕,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他说:“我以为你是……才……如果你有男朋友,并且不愿意,那就算了。我没有想伤害你,好吗?”
    林瑾瑜厌恶地说:“愿意什么?谈朋友吗,还是约炮?”
    总教官顿了几秒,说:“……都可以。”
    林瑾瑜离他远远地,说:“我跟你不是一类人谢谢,我要回去了。”
    他生怕对方再做出什么来,飞快找到鞋穿上,往门口走想出去。
    走到门口时,总教官闪身拦住了他。林瑾瑜道:“我要喊人了,这个点虽然很晚了,但是总有站岗值班的吧?”
    总教官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我没想做什么,只是跟你道个歉,如果我弄错了,那么对不起,好吗?”他说:“就当没有发生过。”
    林瑾瑜一言不发,拿肩膀撞开他,自顾自走了。
    总教官在他背后喊:“学生宿舍门已经锁了,你去你们教官楼下喊人给你开门!”
    ……
    那天林瑾瑜回宿舍的时候室友都已经睡着了,没有人知道这个夜里发生的事情。林瑾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尽管只是碰到了脚踝而已,但他仍无数次想起黑暗里那双手的触感,一遍又一遍,让人觉得非常恐惧且不舒服。
    第二天中午,大家下训了聚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孔教官忽然走过来把林瑾瑜叫了出去。
    林瑾瑜心事重重而且不明所以,问:“教官,你叫我出来干嘛?”
    孔教官没多说什么,只领着林瑾瑜走到了僻静的地方,左右看看没人之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
    林瑾瑜一看,那正是他的手机,电量是满的,显然有人特意充过电了。
    孔教官道:“拿着,班长让给你的,一点之前交过来,用的时候别让其他人看见了,也别往外说啊。”
    林瑾瑜有些懵,恍惚想起上次总教官让他打电话的承诺。他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孔教官却已戴上帽子匆匆忙忙走了。
    这是食堂背后一处偏僻的墙角,野草顺着墙缝砖缝疯长,爬山虎的叶子翠绿,一瓣一瓣,宛如绿色的手掌。
    林瑾瑜拿着手机蹲下来,发现茂密的草叶下面藏着零星的烟头……想来这里也是平时教官们偷懒的秘密基地,那些兵偶尔会躲到这里抽根烟躲个懒。
    他解了锁,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十多秒后总算是通了,那边林怀南的声音如常:“小瑜?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在那边还好吗?”
    “爸……”林瑾瑜的话梗在喉咙里,想说却又不敢。
    林怀南道:“军训还能用手机?是不是偷藏了?不是保证了听话的吗,被抓住可了不得哟。”
    “没偷藏,”林瑾瑜说:“就是……就是……”
    林怀南道:“累着了吧,军训肯定辛苦的,坚持坚持就过去了。不过小心着点别受伤了,你妈可担心你了,天天念叨呢,一怕你第一次住集体宿舍不习惯,二怕你跟室友闹矛盾,三怕你吃不好喝不好的……念叨个没完,恨不得飞过去帮你洗衣服,觉也睡不好,工作都没心思。”他笑了下,说:“其实我们小瑜自己能做好的对不对?虽然辛苦,但是能得到锻炼……发牢骚都冲着爸爸发就好了,咱们不告诉你妈妈,等回来爸爸给你做大餐。”
    林瑾瑜听着他爸爸略带笑意的声音,想起他们忙碌的身影、怎么接都接不玩的电话,还有桌上成堆的会计表,抹了一把脸,说:“……嗯,爸,我能做好的,”他说:“我很好,你告诉妈妈别担心,你也别担心。”
    林怀南道:“乖,爸爸等你回来。”
    林瑾瑜说:“爸,我要交手机了,下次再给你打电话。”
    林怀南嗯嗯说好,林瑾瑜挂了电话。
    他缩在爬山虎投下的阴影里呆了一会儿,转而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次对方接得很快,张信礼在喧闹的食堂背景音里说:“瑾瑜?这个点你怎么有时间打电话?”
    林瑾瑜说:“我们教官给我手机让我打的。”
    张信礼说:“都给了吗,还是只给你?”
    林瑾瑜说:“只给了我一个人……我不知道……我……”他尽量装作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但声音仍然微微有些抖。
    它来自于一个学生对夜晚的后怕与阴影。假如他睡得死一点,又或者那个人再坏一些……这样的事在世界上的每个角落都会且正在发生吗?这次他虽然没有事情,但不是每个人都如林瑾瑜一样幸运。他的平安无事只是得益于别人的道德操守,而非那个人当时没有机会和能力伤害他。
    这种颤动很微小,但张信礼仍然注意到了,他说:“瑾瑜,你没事吧,你们教官为什么要单独给你手机?”
    林瑾瑜说:“他……”
    他很害怕,但不大敢说,因为男生被男的骚扰说出去好似一个笑话,容易被别人耻笑。
    张信礼并没有对他的支支吾吾表现出不耐烦,也没有催他。他只是安静地、耐心地等着林瑾瑜自己说出来。
    林瑾瑜终于说:“总教官……就是我们教官的班长,他上药的时候碰我脚踝……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知道……我不敢告诉别人。”
    第83章 爷爷
    那边静了三秒,张信礼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而郑重,他说:“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
    “就是……”林瑾瑜深吸了一口气,张信礼道:“不要着急,慢慢说。”
    林瑾瑜整理了一下思绪,一五一十、原原本本把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发生的事都跟张信礼说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隐去了跟王同学对话的那部分。
    张信礼说:“你的意思是你们总教官,一个男人,那个你……这仅仅是他的个人行为,别人都不知情,还是其实其他人也知道,但是默许?比如直接带你们的教官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其他教官应该是不知道的。”林瑾瑜回想了一下孔教官一直以来的态度和行为:“对……他应该不知道。”
    说出来以后他心里就好受多了,其实严格来说这件事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意义上的重大伤害,他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发泄口。
    张信礼接着问:“那么他还有没有对别人做出过类似的行为?只骚扰了你一个人,还是还有其他人?”
    林瑾瑜说:“我不知道……”他想了想,从进来到现在大家吃住都在一起,除了他并没有谁被单独叫出去过,也没听过类似的传闻或者风言风语,于是说:“似乎是没有……我们这一届军训的人里没有……但是我不确定。”
    张信礼道:“好,我知道了,你给……算了你手机不自由也不方便,”他说:“不要靠近那个总教官,但是也不要背后传一些话,知道吗?因为你没有证据。跟他保持距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好……”林瑾瑜本来也打算这样做。张信礼的声音非常冷静且严肃,到这一刻为止林瑾瑜仍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可以变得多么严重,他只是当宣泄一样叽里呱啦跟人说了这一通,并没有抱着要去“报复”什么的心态。
    张信礼说:“别怕,说出来是对的,遇到任何困难都不要害怕,要说出来。”
    “嗯。”林瑾瑜蹲在地上,下意识地点头,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他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可一旦有人轻声安慰他,他反而有点想哭了。
    张信礼又跟他说了几句,两人挂了电话。
    林瑾瑜拍拍裤子回食堂偷偷交了手机,便如往常一样参加训练去了。
    ……
    第二天有打靶科目,那时候电子打靶还没有得到普及,统一用训练用的实弹,打完满场都是黄铜子弹壳。
    见到枪所有男生都很兴奋,林瑾瑜本身对机械、枪械一类的兴趣并不大,但打靶这种平时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传说中的活动自带光环加成,所以仍让他有种莫名的期待感。
    教官给讲了流程步骤还有验枪的要领,就让他们上了。说是训练科目,其实也就是让这群学生过个瘾,装弹、上膛都给你弄好了,学生只管扣扳机就成了。
    每个人三发,轮到林瑾瑜时,他的三发里有一发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也打不出来。
    别人都正常打靶啥事没有,林瑾瑜愣了一下,举手示意。
    发口令的毫无疑问是总教官,他看到举手,迈步向林瑾瑜这边走过来。林瑾瑜立刻全身发僵,犹豫着要把手放下,宁愿不解决问题,也不想靠近他。
    总教官应该看出来了他的别扭,中途停住了,扭头朝一边喊:“孔泉!”他说:“过来指导你们连的。”
    孔教官大声答到,然后跑步过来查看。
    林瑾瑜说:“打不出来。”
    孔教官检查了下,发现枪没问题,只是一颗哑弹,便说:“一颗臭子,没事。”他帮林瑾瑜把那颗子弹下了出来,给他换了一颗:“可能受潮了,哦……这颗是底火故障,”他道:“你接着打完,这个没用了。”
    林瑾瑜应了,眼角余光看见总教官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
    三发打完成绩平平,好不容易打个靶还让他碰上这么一个小插曲……确认故障的哑弹本来应当直接回收的,林瑾瑜却想留个纪念,便去给教官说好话。好在孔考官人也好说话,敲掉底火以后就把弹壳给他了。
    林瑾瑜拿着那枚弹壳回了寝室午休,思量着回去可以加工一下做个项链什么的玩玩。
    他躺在床上老神在在搓着那枚弹壳玩,忽然有人敲响了他们寝室的门。
    这时间寝室里大家都在,没谁出去了的,所有人一愣,有人去开了门。
    好几个教官全在门口,孔考官进了门,说:“林瑾瑜,你出来一下。”
    林瑾瑜不明所以,爬起来出去了。孔教官也不说干什么,就示意他跟着,领着他往外走。一大帮子教官全在他身后看着他,但没人跟上来。
    出了寝室门又下了楼梯,走出大楼,林瑾瑜还是不知道要去哪儿,有点不安。他几次想问一句,都被孔泉用眼神制止了。
    到了基地大门口,林瑾瑜一眼就看见了水泥路面上那辆无比眼熟的三菱帕杰罗。
    孔泉拍拍他的肩膀,说:“去吧,有人找你。”
    林瑾瑜扭头看他,看见他教官眼神肃穆,注视着他。林瑾瑜说:“教官……”
    “没事的,去吧。”孔泉道:“你那边有人给你交了医院的条子,东西你们老师会收拾好带给你的。”
    林瑾瑜被他推着,出了大门。
    那辆星光银帕杰罗上下来一个人,见着林瑾瑜忙围上来道:“小瑜,出来了?”
    林瑾瑜说:“赵叔。”
    赵叔是给他爷爷开车的司机,也是当兵出身。原本是专职找来照顾他爷爷的,老爷子这两年不爱出门了,才转而给林怀南当起了司机,有时候他们不得空,就会叫赵叔去接送林瑾瑜。
    赵叔本来叼着根烟,这会儿熄了,上下打量着林瑾瑜,道:“一个多月不见,好像高了点,也壮了点,不错不错,上车吧,咱这就走了。”
    林瑾瑜不明所以,问:“去哪儿?”
    赵叔说:“回家,你爷爷让接你回家。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医院条子也交了,直接走就成。”
    直到这一刻林瑾瑜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稀里糊涂地上了车。他是开学之后才从王秀嘴里得知,第二天负责他们训练的那个总教官就被调走了。
    水泥路上,帕杰罗的车轮碾过沙石,平稳地行进着。
    赵叔并没有把他直接送回家,林瑾瑜一路上一直靠在后座打盹,回过神时发现车已开到了大院门外。
    执勤的认识车牌,也没拦他们,赵叔便直接挂挡开进去了。林瑾瑜摇下车窗往外看,这个大院是他小时候常待的地方,那时候林怀南刚换了工作,没什么时间带他,便把他送来爷爷这里。大院里设施齐全,超市、邮局、幼儿园,什么都有。
    赵叔停了车,下来给他开车门,说:“到了,走吧,爷爷等你半天了。”
    林瑾瑜乖乖下了车,熟门熟路地沿路上楼敲门。
    屋里传来老人含混的声音:“没关严实,直接进来吧。”
    林瑾瑜推门进去,看见爷爷背对着他,正给阳台上的吊兰浇水。那些吊兰养了很多年了,原本只有一盆的,可那一盆每年都一簇一簇发新芽,这些新芽移栽开去,便有了很多盆。
    林瑾瑜道:“爷爷。”
    “哎。”爷爷应了他一声,把浇花壶放到一边,走了过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