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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北望看着那人的背影若有所思,一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都没有收回目光。
“你看什么呢?”南城扒着沈北望的手臂,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看,除了几颗光秃秃的梧桐树,什么都没看见。
她摇了摇沈北望的手臂,看向他。
南城的眼睛很漂亮,睫毛长而翘,瞳孔黑而亮,眼型是那种介于杏眼和凤眼之间的形状,少了几分可爱圆润,多了几分柔软风情。
沈北望细细地观察南城的这双眼,总算明白了自第一次见面,自己对顾廷之那份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南城和顾廷之,他们两人的眉眼轮廓,有三分的相似。
一般情况下,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相似点。
沈北望突然想到了南城的母亲顾筝,如果说顾廷之和南城的眉眼只是三分相似,那么和顾筝的却是相似到了七分。
两人又同样姓顾……
沈北望默默地将心里的那个猜测按了回去。
……
顾廷之离校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直接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而是驱车驶向N市远郊一间不起眼的私人画室。
画室很大,也很乱,随处可见的画板,画笔和各色颜料随意的堆积着,角落里还散乱着几幅未完成的画作,就那么随意的丢在地上,想来已被遗弃。
他熟门熟路的往里走,视这些混乱如无物,脚步沉稳没有丝毫滞涩,却恰恰都避开了那些散乱在地上的东西。一直走到画室的拐角,一条又窄又陡木梯方才显现。他毫不犹豫的踏上去,脚步声沉闷而响亮。
楼上不及楼下敞亮,却比楼下干净整洁许多。一排排画板有序的摆放着,板面齐齐的朝着一个方向,墙上挂满了裱好的画,从风格来看,是一人所作。而作这些画的人,此刻正盘坐在地上,以一种半癫狂的状态,对着自己面前的画作。
顾廷之没出声,径直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安静的等待着。没多久,感受到空间里多出一个人的老人渐渐从疯魔的状态中挣脱,他单手撑着地,缓缓的站了起来,可能是坐久了,他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止不住的晃了晃。
顾廷之静静的看着,哪怕是在老人身体晃动差点跌倒的那一瞬间,眸子都没有半分波动。如果说他平时只在不经意间显现出淡漠的气息,那么这一刻,对这个老人,他生物学上的“父亲”,他的漠然才真正显露无遗。
顾荣缓缓的走过来,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眼中闪过满意之色。这是他的儿子,但更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他自己的艺术造诣止步不前,但他这个最完美的“作品”,却继承了他全部的才华,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国际的艺术界占有一席之地,这怎能不让他满意?
自己所渴望的,所梦想的,所无法企及的,这个“作品”全都帮他达到了。
双方之间并没有多余的感情,例行公事一般的交谈完毕后,顾廷之站起身,朝着来路往回走,即将下楼的时候,他回头,看向那个重新回到画前,面露痴迷神色的老人,那双一直平淡无波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似讽非讽的怜悯。
他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一场交易和野心的产物,也是这个男人疯魔的最根本的证据。早在三十年前,这个人他就疯了!
谁都没有想到,那个所谓的业界新星,天才画家,新一代意象派代表人物,竟然在荣耀加身鲜花掌声灯光齐聚之际骤然失去了所有的灵气,仿佛就是一夕之间,他的画作再难引起他人的情感共鸣,失去作品应有的灵魂。
这种水平的画作,他根本就不敢发表,长时间没有新的作品产生,外界渐渐出现了一些他早已江郎才尽的流言,曾经的追捧都变成了嘲讽,就像一耳光抽在他脸上一样,火辣辣的疼。
于是在业界的质疑和压力下,他疯了。
他拼命的寻求灵感,努力想要作出一幅惊世之作来证明自己并非是外界所说的江郎才尽,他想尽各种办法,然后一次意外,他发现女人年轻娇美的身体能给他带来不同的心理感受,身体受到刺激极度愉悦的同时也能让他捕捉到一丝微妙的灵感。
他背着自己的妻子,在这样一条获取灵感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直到最后被发现,然后,妻离子散。
顾廷之对南城一家所有的了解,都来自顾荣所收集的那一叠叠照片。
顾荣的身边从来都没有缺过女人,他一方面将这些女人作为自己灵感的来源,进行物质和肉体的交易;另一方面却又坚持精神和肉体分离论,认为自己对前妻深情不减,前妻是他此生唯一挚爱,而自离婚后他每年所收集的大量前妻和女儿的照片就是他自以为情深的证明。
直到后来顾荣年纪越来越大,精神状态越来越糟糕,顾廷之发现他对南城一家有着不低于绘画的偏执时,为了保护南城母女不受顾荣骚扰,他才开始有意识的拦截顾荣每年收集照片的来源,让他以为是陆家对南城母女保护太过才导致照片数量骤减。
就像他的前妻,那个遭遇婚姻的背叛,雷厉风行立刻离婚的女人,从她正式成为韩夫人的那天起,顾荣便再也没有得到过她的偷拍照。
而那些被他拦截下来的照片,则全部进入了他的文件袋,一年又一年,他就这样看着那个小姑娘从一个小粉团子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