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不在的黑雾影响了他的感知，他不能明确辨认出发出声音那人的位置，只在全身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火焰，以隔绝黑雾的侵蚀和束缚。
    他凝神屏气，暗红眼眸中跳动着战意。
    “啧，这火，还真是烦人。”
    那声音又响起了，现在更清晰了，近得仿佛在耳边，并且有着一种惊人的熟悉感。
    路法眼瞳微张，连呼吸都静止了。
    “这是……明——”
    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上面覆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比起坚硬的机甲外壳，看起来分外弱不禁风。
    她与黑暗融为一体，没有人能察觉到她。
    一触上机甲外壳上的红色火焰，明镜有些吃痛的缩回手来。
    她抿着嘴低低抱怨两句，五指张开，朝着路法机甲的方向虚虚一握——
    环绕在路法周围的黑雾猛地一压缩，宛如一只有力的手将他牢牢握在掌心。
    最里面一层的雾气被火焰消弭了，后续的雾气继续填补上去。这源源不断的黑雾，一层一层，仿若一个个坚不可摧的牢笼。
    明镜冷眼看着面前因承受着重压而弯腰颤抖的机甲，缓缓竖起食指，身后升腾起一股更为磅礴的黑雾，像一条狰狞的恶龙咆哮着准备向路法扑去。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锋芒自她身侧划过。
    像一道凌空划过的闪电，将这黑暗的天地照亮。
    而在这如水剑身闪过的一刹光亮里，明镜轻抬眼睫，看见了一双坚毅的黝黑眼眸。
    在这微弱光线里，霍不言也看见了，那一张他曾无数次思念的熟悉脸庞。
    他的心高高悬起着，剑势却没有停顿。
    战斗不能停止，一切都是幻觉——
    可这一切真的只是幻觉吗？
    霍不言深吸口气，更近的上前一步，剑锋凛冽，势不可挡。
    明镜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用手指钳住了剑身。
    纤细的手指抚上剑身，那微凉的触感自锋锐的剑身蔓延至温热的骨骼。
    霍不言的身子不由得颤了颤，差点连剑都握不住了……
    剑刃瞬间割破了明镜的手指，身旁的黑雾马上扑来为她修补伤口。
    明镜微皱眉头，她意念一动，刚想靠黑雾的蛮力直接将面前的人制服。
    却见眼前的人把剑收了回去，别在身侧，怔怔地看着她的方向，道：
    “明镜——”
    明镜吃惊地一挑眉，嚯，又来一个找罗明镜的。
    霍不言停手后，狄温的声音马上响了起来：
    “明镜！不要再打了！”
    狄温和列比恩拥有黑暗视物的权力，自然比起霍不言和路法行动更为方便。
    狄温跑至明镜身前，挡在她和霍不言之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明镜打断。
    “他们也是那个罗明镜的朋友？”
    狄温微愣，然后点了点头。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明镜抬眸看了在场的人一眼，轻笑一声：“而且，我这里什么时候成了你们想来就来，想来就走的地方了。”
    她最近被那个罗明镜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又碰上这两个不识相的，着实有点耐心欠佳。
    明镜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张，一团黑雾渐渐在她掌心聚拢，她看着前方几人，眼里满是被打扰的不悦。
    “玻因。”列比恩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低头觑了她的掌心一眼，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说道：“路法他，情况很不好。”
    明镜刚想反问一句“关她什么事儿？”
    可眼睛却下意识的朝不远处被囚在黑色牢笼中的那人看去，只见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机甲此刻趴伏在地，双手痛苦的捂住头部，身子弓成一团。
    ……
    “上校，你不能这么做！”
    蒙特威尔冲进第一军新派来接手的将领维多尼奥房间，激动地大喊道。
    他的眼睛都涨得通红，露出的双臂青筋暴起，仿佛积攒了巨大的怒气。
    “抱歉教授，我只是听令行事。”
    维多尼奥看着显示屏上滚动的各项数据，轻轻敲了敲桌上的一个金属盒子。
    “路法叛逃了，很有可能被黑雾侵染失去神志，他的存在对营地是巨大的威胁。”
    维多尼奥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红色按钮，压低了声音道：
    “我很遗憾，但是，路法的人生，到此为止了——”
    第120章 、一二零
    维多尼奥把玩着手中的金属盒子, 有些出神。
    他和路法谈不上多少交情，勉强算得上并肩作战过一段时间。
    他对路法的生死并不太在意，只是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少, 只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一条生命，是对一名单兵的侮辱。
    维多尼奥还处在这怅然的情绪中, 突然面前扑过来一个身影。
    他反应极快的向后躲闪，可那伸过来的手掌像铁钳一样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只见蒙特威尔仿佛狩猎的猛兽一般眼瞳怒睁, 口中发出骇人的嘶吼，他魁梧的身躯压在维多尼奥上方, 像一座无法攀越的大山。
    维多尼奥一下子想起来了, 眼前这个人在从事文职之前，是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一阵巨大的电流爆发在两人之间，维多尼奥几乎是一点不敢轻视的使出了全力。
    蒙特威尔的身体在蓝色电流的袭击下剧烈颤抖着, 可他的手仍然紧握着金属盒子不放。
    “蒙特威尔，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维多尼奥大喝道。
    他一脚将蒙特威尔蹬到地上，纵身跳了起来，装备精良的第一军破门而入瞬间包围了他们。
    蒙特威尔喘着粗气趴在地上, 抬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维多尼奥, 声音嘶哑：“不要……路法他……”
    维多尼奥看着他狰狞的面容, 移开眼拾起金属盒子, 那根悬起的手指停留了很久，最终缓缓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这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事情, 抱歉——”
    明镜撤去笼罩住路法的黑雾，剩下的几人立马跑上前将路法从机甲舱里拖了出来。
    他双目圆睁, 用力到眼角崩裂, 嘴里发出含糊的叫喊, 手脚筛糠般抖动着。
    “路法, 你怎么了？”
    霍不言上前想要扶起路法，却被他胡乱摆动的四肢所妨碍。
    明镜垂眸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那人，眉间微微蹙起，不知怎的，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见了吗？他脑子里有东西。”黑渊蓦地出声道。
    “离远点好，免得被误伤了。”
    明镜凝神看向路法的脑袋，透过那一头张扬的火焰发丝，她似乎看见了一个东西，泛着危险的光芒。
    而这就是令路法痛苦的根源。
    “你们最好走远一点。”明镜朝众人冷声道：“他可能，马上要爆炸了。”
    她能感受到能量的涌动，风里都是危险的味道。
    大家齐齐一愣，看向地上痛苦的路法，却都没有退后一步。
    列比恩凝神用精神力扫视路法全身，最终定格在了他的后脑。
    “他的脑袋里，好像有东西。”列比恩皱眉道。
    “那就把东西取出来。”
    霍不言说着，朝地上的路法俯下身去。
    “大脑的手术不是这么简单。”狄温拉住他严肃道：“一有不慎，路法可能会直接死在我们手里。”
    “我，自己来——”
    一道沙哑的声音打断他们激烈的讨论，路法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脸苍白如纸，眼中的神光都涣散了，从怀里哆哆嗦嗦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
    火焰在他掌心燃起，炙烤着刀锋。
    路法扫视周围人关切的脸庞，哼笑道：
    “还不离我远点，不然，炸死你们……”
    他的声音孱弱，脸庞抽搐，听起来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见没人搭理他的话，路法低笑一声，一手按住后脑，一手举起小刀，似乎直接就要动手。
    可那举起的手腕却被一缕黑雾拦下。
    “我可没兴趣陪你去死。”
    一道略显冷淡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只白皙的手掌握住了路法的手腕。
    明镜面无表情地抽出他手心里的小刀，将他面朝下直接摁在了地上。
    路法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糊在地上，啃了一嘴泥，艰难地侧过脸刚想冒火，眼睛就被捂住了。
    “应该挺疼的，忍着点，别影响到我。”明镜一手捂着他的眼，一手拿刀比划着位置，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