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窈按照网上说的窍门挨个看过去，选了一些皮壳相对细腻的毛料，直径十五厘米左右，最大的一块达到了四十厘米。
    裴叔帮着洛娜选了几块，又过来指点路窈，他是出了名的眼尖，曾经在废料里开出过一块龙眼大的玻璃种帝王绿，虽然表面有裂缝，但经过雕刻成了叶子的脉络，这块金枝玉叶被方敏达收入囊中，成了方星辰的周岁礼物。
    他看毛料又快又准，替路窈排除了几块明显不太好的原石，剩下了最后四块很有涨头的。
    她只有三次[一目了然]，自然是得谨慎。先选了一块她和裴叔都觉得不错的小石料放在桌面，悄悄点了下手机系统界面的使用，只觉得眼前模糊了一瞬，待她眨眨眼睛，定睛看去，毛料好像从中切开了似的，展现出内里的结构，随着她转动位置，变换不同角度的视图。
    这块毛料大概柚子大小，正中的位置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紫罗兰翡翠，大约有两个拳头大，用路窈这个不太懂行的眼光来看，怎么也得有冰种水平。
    第一块就不亏，她干脆一鼓作气，又用了张[一目了然]，去观察另一块大些的毛料。这次就没那么好运了，只是在靠边的位置有绿，颜色暗淡，形状也不太规则，连个小耳饰都做不成。
    正当路窈点下最后一张技能卡的时候，洛娜在身后叫了她一声，她条件反射地回头，等到反应过来，强行停住动作时已经来不及了，视线落在了那块已经被排除在外的最大的原料上。
    浪费了一次机会。
    路窈这样想着，等到眼睛的不适感消失后，却惊讶地看到这块石料里一大片浓郁的绿，像是天地精华聚集于此，这种翠色仿佛是在缓缓流动，没有一丝杂质。就算是她这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来一定很贵。
    感谢洛娜！
    要不是洛娜让她回头，她就要错过这块毛料了。
    “瑶瑶，你选好了吗？”
    洛娜看她没反应，对着一块石头发呆，又叫了她一声。她选了三块，其中有一个已经开了窗，看窗口像是蓝水冰种，因此价格贵了些。就连闵飞白都饶有兴致地挑了块小的，三万多块钱，只是他一个星期的工资，花起来倒是毫不心疼。
    “好了好了，就这些。”
    路窈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应声道。她把看到了内容的三块毛料都拿上，又随手挑了一块原石凑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走运，四块加起来二百多万。
    “老董，让你的伙计帮个忙，给开了吧。”
    几人付了钱，裴叔让董老板在里间找个没人的地儿，给他们都切开看看。这么多石头，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董老板让三个徒弟一起干，自己也亲自动手，从洛娜挑的料子里随手捞了一块，坐在马扎上慢慢擦。
    闵飞白选的毛料小，伙计手脚麻利，很快就擦了出来，是一块核桃大的蓝水翡翠，虽然种水只能达到冰糯种，但难得的是颜色纯正，蓝的透彻，大小也不错。
    这个开门红让董老板很开心，在他的店里开出来，也是个好彩头，说明他眼光好。他捋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刚想问闵飞白卖不卖，他可以回收，就听自己身旁的徒弟惊叫一声。
    “大涨，要是后面不垮，这是玻璃种帝王绿啊！”
    第49章 ??集市
    玻璃种,帝王绿，这两个词哪怕单独出现，都已经很稀有了,更何况是组合在一起。
    董老板看了看开出来的窗口,剔透的翠色,果然是玻璃种帝王绿，激动极了。毕竟做了几十年玉石生意了，他打眼一看,觉得后面垮不了,决定亲自把这块料子解完。
    这么大的毛料，他不敢切，怕切坏了,硬是坐在小马扎上一点一点打磨。期间裴叔帮他搭了把手，一群人聚精会神地盯着看，不知过了多久,董老板的衣服都湿透了，才把这块原石磨完。
    翡翠形状不是很规则，大约有一个小西瓜那么大,颜色温润浓重，晶莹剔透，娇艳欲滴。都说玉有灵性,路窈之前还不大相信,如今见着了这种顶级的玉翡翠,感受到它流光溢彩的生机后,信了十分。
    “路总,这块料子您卖吗？洛氏的价格一向是业内最有诚意的。”
    所有人都看着这块玉出神,哪怕路窈靠着技能卡事先就知道了,看到实物也不免惊叹。裴叔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作为洛氏的珠宝原料员工，他当然要替公司争取一下。
    “对对对，瑶瑶你想卖的话先考虑一下我家吧。”
    洛娜也反应了过来，晃着路窈的胳膊拜托她。董老板在一旁暗恼自己晚了一步，也眼巴巴望着她，想知道她到底卖不卖，自己也能参与竞争。这样好的种水和颜色，找个大师做成首饰或者摆件，能赚的余地太大了，说不定就靠着这一件扬名立万，谁能不心动呢。
    可惜路窈让他们都失望了，别人赌石可能是要赚钱，她又不缺钱，这么好看的翡翠当然要留在自己手里，就图一个赏心悦目的乐趣。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打算自己打首饰戴，就不卖了。”
    这话一出，各方都有些可惜，但他们也都能明白，玻璃种帝王绿这样有市无价的东西，但凡是有点资产眼界的，都不会轻易卖出去。裴叔和董老板纷纷表示理解，洛娜眼神流转，急智中却是有了另一个主意。
    “要说大师，几乎都和我们家有交情。这块料子能出不少东西，不如这样，我帮你找人，你想要的镯子戒面都归你，剩下你不需要的留给我们去卖。”
    这是个好主意，洛家作为珠宝大亨，交给他们做出来的成品自然质量有保障，还省的她自己去找其他大师。路窈略一思索，觉得可以答应，只是还有最后一个顾虑。
    “我想留三个58圈口的镯子，五个大一点的戒面，其他的东西再说，够不够啊？”
    她打算自己和妈妈各一个镯子，剩下的一个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方太太，还有戒指留着自己戴，如果能够做些别的坠子牌子就更好了。
    裴叔早在洛娜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就在默默估量原料的大小，听她这么问，立即回道：“当然够，还能剩不少。”
    这么大的原石，掏完镯子余下的料子能做好多东西呢，不管怎样都有得赚。想到自己看走了眼，没能拿下这块毛料，他一时有些懊悔，多亏洛娜的这个好建议，让他们能够挽回一些。玻璃种帝王绿实在难得，如果做好了，洛家在业内的名声必然更上一层楼。
    现在的方案可以达到完美双赢，路窈愉快地点头答应了，让闵飞白把东西打包带好，留给裴叔处理。
    董老板是这次最亏的一个人，但也没什么怨言，赌石就是这样，他是个诚信商家，自然遵守规则，裴叔代表洛家，在这坐镇多年，他也不敢造次。
    招呼着伙计把剩下的石头都开了，也没什么特别惊喜的内容，路窈的紫罗兰在玻璃种帝王绿的衬托下黯然失色，裴叔表示可以一起给他，拿去找大师琢磨。洛娜的几块料子除了蓝水，没开出什么其他东西，只有一块虽然大，但不太值钱的豆种，直接送给了董老板。
    解石花了不少时间，天已经擦黑。兴奋的劲头一过，众人都觉得有些饿。开出来的翡翠已经由洛家的员工带回去保管，准备连夜送回北城，防止出现意外。本来打算回酒店随便吃些，但是架不住董老板热情做东，请大家吃了一顿地道的本地菜。
    董老板自己能喝，还是个劝酒的好手，一顿饭吃下来，就算路窈有意少喝，还有闵飞白挡酒，也不免有些微醺。这里的昼夜温差大，吃完饭站在饭店门口，吹了会儿冷风，她才觉得脸上的热意消散下去。
    “老董我做那么多年生意，也算是跟着沾光，能经手那么好的料子。路总真是好眼力，以后有机会常来。”
    两人握了握手，交换了名片。路窈对热情好客的董老板观感不错，对方不仅在玉石圈里有名，对于古玩鉴赏也很有研究，常年往返于这里和北城，这次也是巧了，正好碰到他在店里。
    对于古董，路窈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好看，要说多了解背后的发展和历史，是不太可能的。很多有钱人都喜欢玩古董，她虽然现在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既然有了董老板这条路子，以后万一遇到了什么好东西，也方便找人鉴赏。她需要董老板作为人脉，对方也同样需要她作为潜在的买家，互利互惠的事情。
    “这里景美人也美，路总和洛总可得好好待几天玩一玩。”
    摸着自己的将军肚，董老板脸上毫不见酒色，走起路来也稳稳当当，寒暄了几句后，婉拒了裴叔叫车送他回去的好意，自己哼着小调就慢悠悠离开了。
    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小杜没喝酒，开了车送她们回酒店。裴叔自己还有事要处理，在半路就下车离开了，车上只剩下路窈、洛娜和闵飞白三人。
    几人的酒量都还不错，没有喝醉，顶多是反应比往常稍微迟钝了一些，但是思维异常活跃。路上经过了一个集市，彩灯辉煌，人声鼎沸，看起来很是热闹，路窈还没说话，洛娜就先她一步叫了停车。
    “走走走我们逛街去。”
    任劳任怨的小杜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里，虚扶着洛娜怕她摔倒。闵飞白也想扶路窈，被她挥手拒绝了，她才不像洛娜似的，走路都打晃。
    集市占据了一整条街，路两边全是挨挨挤挤的小摊。这里是旅游城市，也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很多摊贩都穿着民族服饰，在招揽客人，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从玉石到花卉，还有各种水果和民族特色产品。
    路窈和洛娜把两边的摊位都挨个逛了一遍，要不是路窈拦着，洛娜只差把卖玉石的都评价一遍了。
    “我想要这个，好看。”
    好不容易走出了前一片区域，来到了卖民族服饰的地方，路窈一眼就看中了当地人用来编头发的彩色发饰。好几个摊位都在卖这种头绳，她打量了一圈，最后锁定了其中一家。
    不同于别的商贩都是成年人，推着车子或是有架起来的桌子放商品，这个摊子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看着，也只有一张大大的黑色绒布铺在地上，摆着一些手工制作的编织品。可能因为年纪小，卖的东西也不是很精致，去她那里买东西的人很少，人流量比起周围差了一截。
    路窈走到她的摊位前蹲下，认真地从绒布上挑了两条发带，还有一条手串。发带和别人卖的没什么不同，手串应该是自己线编的，串着几颗小小的翡翠珠子，成色不是很好，但编的很精细。
    “这些多少钱？”
    挑好了自己要买的东西，洛娜也跟着她买了一些，路窈看向小女孩，询问她价格。
    女孩对于难得的客人又惊喜又紧张，放下了手里正在编织的手绳，怯怯地回答了问题。她怕两人觉得价格高，又补了一句可以讲价。
    浓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女孩不安地咬着红润的嘴唇。她长得漂亮，又有着少数民族特有的深邃和野性，露出这样楚楚可怜的表情，反而更加惹人怜爱。路窈对长得好看的人都很没抵抗力，对方又是个小孩子，价格也很合理，当然不会还价，让闵飞白按照女孩说的数字付了款。
    “谢谢姐姐。”
    做成了一单生意，女孩肉眼可见的雀跃额起来，没有那么胆怯了，向她们露出一个稚气甜美的笑容，主动要拿袋子帮她们把东西装起来。
    “不用装，你能用这个发绳帮我们编和你一样的辫子吗？”
    路窈拒绝了袋子，指了指女孩油亮乌黑的长辫，以及和发丝缠绕，隐约出现的彩色发带。她很喜欢这个发型，也想试一下。洛娜看了看，也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女孩。
    “可是我不会编头发，平时都是哥哥帮我扎头。”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脸颊上浮出淡淡的红晕，似乎对于不会自己梳头的事实很羞涩。
    既然这样，也不能勉强人家小姑娘，路窈又把目光投向她的万能助理闵飞白。闵飞白猝不及防地被点名，连连苦笑：“我也不会编辫子。”
    买了发绳却没人会编头发，路窈的好兴致有些受挫，心想算了，却又听女孩细细的声音：
    “我哥哥就在附近，你们等一下，我去叫他过来可以吗？”
    第50章 ??少年
    如果说摆摊的女孩清新脱俗,带着坚韧和野性的美丽，被她从另一个摊位拽过来的少年就长相浓烈了许多，眉眼间满是侵略性的艳丽。
    洛娜本来对于这样麻烦的事情不耐烦极了,加上喝了酒之后困倦,准备离开,却在看清这张脸后怔在了原地。
    “我帮你们编头发吧。”
    少年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容貌做出的反应，保持着冷淡的表情，声音低哑,带着些说不清的苏感。他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总有种睥睨的风情，但偏偏眼神是冷的，像毫无波澜的古井水面,幽深又冷凝，让人不敢亵渎。
    路窈想着，董老板那句“景美人更美”真是没说错。
    “哥哥,这个姐姐要和我一样的辫子。”
    小女孩的身高只到他腰间，亲昵地晃了晃他的手，少年的神色一下子软和下来,看向路窈，示意她把手里的头绳给他。
    这里除了小女孩坐的小板凳，没有其他凳子,所以只能站着编头发。少年身形高挑,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比路窈高了一个头还要多。他站在路窈身后,认真地用摊子上的小木梳把她的头发梳顺,然后耐心地分股编发。
    路窈现在很紧张,两人靠得很近,近得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近得她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木质香气，像他这个人一样厚重沉静。修长的手指在她发丝间穿梭，动作轻柔，一点都没有扯痛她，看来给妹妹梳头很有经验。洛娜在冲着她挤眉弄眼，被她瞪回去之后还吃吃的笑着。
    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被少年的美貌惊到心脏漏跳了一拍。对不起，远在北城的方星远先生，这是所有人面对美色的正常反应，至少她在想到了方星远之后，迅速冷静下来了。何况面前还有一个闵飞白可以用来转移注意力。
    闵飞白被老板直直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却又不敢挪步，只能站在原地疑惑。
    编发对路窈来说真是甜蜜的烦恼，很考验她的控制力。好在少年动作娴熟，不一会儿就结束了这份煎熬。他沉默地递过来一把小银镜，让她看看效果。
    “哇，很好看哎，帅哥你手真巧。”
    路窈发质很好，前段时间染回了黑茶色，显得整个人都很清纯。粉蓝色的发带和饰品点缀在复杂的辫子中，更添了几分异域风情。少年的手确实很巧，但洛娜那副花痴的表情和矫揉造作的嗓音真是让路窈不忍直视。
    这么漂亮的辫子，晚上洗澡就要拆掉了，有点可惜。
    对着小镜子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美貌和精巧的编发，路窈本来还想拆解一下结构，试图自己学会，但是太过复杂，最终决定放过自己。
    “谢谢你呀，真是麻烦你了。”
    人家在别的摊位忙活，被她们这样一折腾，路窈怕耽误他的事情，有点不好意思。她在手包里翻找了一阵，找到了几颗平时随身带着的巧克力球。小女孩快快乐乐地收下了糖，路窈手里还有两个，不知道该不该给少年。他看起来十六七岁了，会不会觉得有些幼稚。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少年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尴尬，主动向她伸出了手，摊开了掌心，小声说了句谢谢。路窈有些惊讶，把巧克力放进他的手心，他接过后迅速收回了手，把巧克力球揣进了衣服口袋里，清冽的眼神又飘向别处，好像刚才没发生什么似的。
    被他这一串反应动作戳到少女心，路窈在心底反复默念这是未成年未成年未成年未成年……
    这种超乎年龄的苏感真的让人惊艳，路窈也只是纯粹的欣赏，没什么其他心思。不过相比起路窈的控制，洛娜就肆无忌惮多了。她也要编头发，趁着这一会儿功夫，嘴巴就没闲着过。
    “小帅哥你多大呀？是本地人吗？念几年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