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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烧着地龙,腾腾热浪侵袭而来,她险些睁不开眼,不大不小的房间摆着几样精致的家具,不算空荡,却也不算紧实,仿佛是匆匆布置不久。
一瞬间从黑暗遁入这晕黄的光线里,她眼眸有些刺痛,摸着那黄梨木架格绕入内室,果然瞧见靠北那张软塌,端坐一道巍峨的身影,她视线略有些模糊,乍一眼还瞧不清是谁。
她抬袖遮了遮,率先看到的是一双绣着五爪蟒龙的皂靴。
这.....靴子有些眼熟呀。
视线上挪,瞥见金织蟒龙的蔽膝....
平康公主心凉了大半截....
谁这么大胆子想造反,居然敢穿她父皇规制的帝王服....
不...就算真的造反,也不可能穿着来偷情....
一个可怕的念头萦绕心间。
她不信,最后不死心地往那张脸觑了一眼....
只消一眼,原先从四肢五骸积聚的那股力量,顷刻塌散,她手扶黄花梨架格,摇摇欲坠。
那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威严,端肃,不苟言笑,偶尔流露出的几分温和,亦是夹着少许敦戒。
不,不可能,一定是近来畏惧父皇,是以眼前出现了晃影。
她深深从肺腑呼出一口浊气,咽了咽嗓子,再次定睛朝那人望去,只见他眉目浅淡,冷冷清清盯着她,甚至还袖手从案上擒来一杯茶盏,漫不经心抿了一口,又将那茶盏钝在桌案,发出一声清脆。
这声响动,吓她一抖,将理智给拉回。
没错,这一套喝茶的动作,她闭着眼都能描绘。
扑通一声,平康公主面色发白,双膝一折,扑跪在地,浑然不觉膝盖的剧痛,抖如筛糠,
“父...父皇,您怎么在这里?”
“你说呢?”
声音仿佛从冰窖里拧出来似的,沉甸冰冷。
平康公主绝望地闭了闭眼,眼泪夺眶而出,挪着膝盖往前爬了爬,不知想起什么,略有畏惧,忙止住动作,带着哭腔道,“父皇,父皇....女儿不知您在这里,女儿....”
如何都说不下去。
她苦心孤诣要捉的奸夫,居然是她亲爹,九五之尊,当今圣上。
怎么可能呢?
任凭平康公主绞尽脑汁,也联想不出,傅娆怎么会与她父皇偷情...啊不,不是偷情,天子临幸臣女,乃是上降甘霖...
可您喜欢她,将她召入皇宫啊,为何潜入这傅府来,害她出这么大幺蛾子。
一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场,平康公主伏在地上呜咽出声,
“父皇,女儿错了,女儿是真真的错了....”
大概是脑袋被门板夹了,她来捉亲爹的奸.....
皇帝从齿缝嘶出一声冷笑,懒懒地将那串小叶紫檀给捏在手中,凉凉道,“你怎么可能错呢,你这戏不唱得挺好?火是你放的,外头的人也该是你弄来的....”
平康公主闻言如丧考妣,哇的一声哭出来,磕头如捣蒜,“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嘤嘤啜泣,粘稠不堪,渐渐,只余一尾哭音。
她余光四处乱撇,只见前方脚踏还搁着一双绣花鞋...
傅娆呢?
也不知是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她愣是缓缓抬起半个头,好奇地寻找傅娆的踪影....
屏风下并无脚影,其他之处也可一眼扫尽,若不是她父皇脚边垂着一抹女人穿得纱衣,她都要怀疑这是御书房。
皇帝察觉她的小动作,轻声冷笑,“找什么呢?”
“不不不,没找什么....”平康公主连忙伏低,畏惧之下语无伦次,
“父皇,女儿绝不往外说,女儿什么都不知道,女儿什么都没看到...”
皇帝闻言差点气笑,嗓音冷淡,“朕怕你说?”
“也对,也对....”平康公主一顿,满头大汗,抬手揩了一把额尖的汗液,
这一幕换做任何人都是偷情,可发生在他父皇身上,便是理所当然,普天之下,莫非她父皇所有,他看上谁,宠幸是谁,便是那人的荣幸。
哪怕是臣妻都得乖乖送入宫,何况区区傅娆。
“你可以大点声说,正好遂了朕的意!”皇帝压根没把她这点小伎俩放在眼里。
平康公主欲哭无泪。
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何她数次针对傅娆,傅娆都能侥幸逃脱,并成功反击,原来,自始至终,都有她父皇给其撑腰。
一想到自己前不久还曾想将傅娆纳为徐嘉的妾,也难怪父皇要将徐嘉打死,狠狠惩治她....
她原来一直踢的是当今世上最硬的铁板。
平康公主来不及应对眼前的局面,只听见外头嗡嗡声越来越近。
她布置的抓奸百姓看好戏来了。
绝望扑面而来。
暗卫能杀人,却没法阻止这些打着救火涌入傅府的街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