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腹部，有气无力的说，“你陪着我，哪也别去，我什么都不想吃。”
    他是真的疼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要装一下，博可怜，可过程还没过半的时候就是真的疼了。
    三十分钟的换药时间，他有二十分钟都因为疼而坐立难安，刀口的位置像是有一把迟钝的刀在来回摩擦一样，不会致命，却疼得厉害。
    周曦僮只是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就忍不住的红了眼，她像是摸小猫咪那样摸他的头发，语调温柔的安慰道，“乖啊，很快就不疼了。”
    苏御见周曦僮泫然欲泣的模样，笑着安慰道，“别太难过，换药是会有些疼，但到后面伤口开始愈合就好了。”
    周曦僮抿了抿唇，扭头看着苏御，问道，“叔叔，换药的时候不能用点麻药吗？”
    苏御唇角噙着浅笑，认真地答道，“目前医疗上是不主张换药时上麻药的，刀口换药时的疼痛是短暂的，往往注射麻药引起的疼痛比换药时还疼，换药的疼不是长久的，手术后一周左右创口换药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苏御毫不敷衍的解答让周曦僮很容易就接受了换药时不能用麻药的原因。
    她点点头，刚想再安慰顾伯尧两句，却听苏御轻声说道，“僮僮，可以麻烦你去停车场帮我接一下淮书吗？他给小尧准备了些食补料理，现在应该快到了。”
    周曦僮愣了一下，说，“好，我现在就去。”
    话落，她拍了拍顾伯尧的肩膀，从他的怀中离开，提步向病房外走去。
    病房门关闭的刹那，顾伯尧昂首看向苏御，言简意赅的问道，“舅舅，你有话想和我说？”
    苏御垂着眸子，英挺得眉眼里流露出些许锐利，平日里总是温温柔柔的眸光，今天难得的有些严厉。
    他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顾伯尧，沉声说道，“车祸的调查结果出来了，顾伯尧，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顾伯尧面不改色，眸光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他微微垂首，半晌，小声的说了句，“舅舅，抱歉……让你和大舅舅担心了。”
    “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苏御的脸色依旧难看，他眉头微蹙，双手插兜，沉声说道，“一个小时前，车祸的调查结果送到了我得手里，你知道那一刻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顾伯尧抿了抿唇，抬眸看向苏御，没有说话。
    须臾，他看到苏御自嘲一笑，难掩失落的说，“我在想，我的教育是不是真的很失败，无论是感情上，还是遇事的承担能力上。”
    顾伯尧自小在苏御身边长大，他印象中的苏御一直都是温润如玉，意气风发的，他从没见过苏御这般低落的模样。
    他紧紧的皱着眉头，语气焦急的说道，“不是的舅舅，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失败的从来都不是你，是我，是我的原因！”
    因为着急，他说话时情绪有些激动，话落，忍不住的咳嗽了几声，牵动了伤口，疼的脸色一阵惨白。
    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苏御不过厉害了一句，就心生不忍。
    他缓步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发，满眼的难受，“小尧，你刚刚接到我和淮书身边的时候才八个月大，是我和淮书教会了你说话，教会了你走路，你对万事的启蒙，都是我和淮书带给你，你告诉舅舅，车祸的那一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伯尧微微垂首，眼神复杂的看着前方，深幽的眸子里有数不清的情绪在作祟。
    车祸那一刻他是怎么想的呢？
    他记得他在听到了周曦僮说出那句算了之后，整个人如坠地狱，混乱的思绪仿佛再也不受他的控制一般。
    他狠狠地踩下了油门，想要冲上前追上周曦僮坐的车。
    但就在那一刻，他前方突然闯进一辆轿车，他迅速做出反应，打了一把方向盘，让车子向一旁的道路冲去。
    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他是完全可以办到既避开轿车，又不让自己受伤的。
    可不知怎的，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怀瑾的那句话：只有痛彻心扉，才会铭记于心，死或者失去她，你自己选。
    死……亦或者失去她……
    这是一道没有第二个答案的选择题，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所以那个时候，他没有踩下刹车，更没有闪躲，而是任由车子与道路旁的路灯撞在了一起。
    顾伯尧闭了闭眼，须臾，他嗓音沙哑低沉的说道，“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只是想把僮僮留在我身边，哪怕代价是我这条命，我也认了。”
    苏御垂着眸子，他抚摸着顾伯尧的头发，一如他孩童时那般，潋滟的丹凤眼里有淡淡的暖意。
    开口，嗓音温润悠扬的说，“小尧，爱情里是容不得算计的，在僮僮自己发现前，你最好还是亲口告诉她，不要让这件事成为一颗定时炸弹。”
    顾伯尧听罢，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他抬头看向苏御，双眼殷红，目光空洞，里面印有清晰的惶恐不安。
    “舅舅，万一她知道了真相，觉得我的爱太沉重，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决定离开我怎么办？我用了半条命才把她留在了我的身边，才听到她的喜欢，我……我如果失去她了，我该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