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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欢眠 第29节

      成乙入宗门近三十五载,生下来就是宗门子弟,现状让他烦闷透顶。他有过改变宗门现状的想法,可面对各种束缚,却不知从何改起。
    师父给的这次机会,虽然是他与少棠共同完成,他也不想错过。
    想到此,成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终九畴:“千门镇是药王宗的地盘,毒仙门想来此造次还要掂量一下。”言外之意,少棠做生意不会有生命危险。
    终九畴冷哼一声:“那鬼方不是药王宗的地盘?师父老人家又是为何会在自己的地盘受了重伤?遭了暗算?”
    第037章 来信
    成乙被终九畴的犀利言词逼迫的涨红了脸。
    拍案起身要为自己辨个输赢出来:“境山虽处在鬼方腹地,是我药王宗活动范围内,但近些年来,总有些不怕死的,想要进鬼方探宝寻秘,你不也是……啊,那什么,闯了进来吗?”
    他不想说破终九畴探访鬼方本就不是什么被药王宗认可的行为。想想他救了师父,又成为自己的师弟,故而厚道的把话只说了一半。
    终九畴目光清冷的扫过成乙,望向上首坐着的丰让,淡淡说道:“我为什么来鬼方,又是如何阴差阳错救了师父,自是已经与师父好好做了交待。二师兄不必疑心于我。师父有令不必张扬,我自是不会跟外人多说半个字。”
    “我我、我怎么成外人了?简直胡说八道。”成乙气不过,委屈地看向师父。
    丰让扶额。像两个孩儿吵架请求大人决断对错的长辈,他十分挠头。
    索性垂目避开成乙期盼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把话头拐到另一处:“老二,你去了一趟千门镇,结果如何?店铺谈下来了吗?要花多少银子?租期是多久?雇佣到掌柜没有?开钱庄一来保证现银充裕,客人来了随用随取。二来要安全,免遭逮人惦记,你雇到护卫了吗?”
    一连串抛出来的问题,像一个又一个砌城墙的砖石,把成乙砸的哑口无言。
    他选中一家位置极好的店铺,价格已经谈的有些眉目,对方有个极大的后院,想要一起出手。他觉得闲来不忙时,在小庭幽院里歇上一歇,喝茶谈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超出的预算,想要回来问一下少棠,她的银子有没有富裕。
    现下被师父连环夺命问,他时顿觉得脑壳疼。
    不出银子只入股人力,就是件劳心劳力的事呀。
    他找了一个与要少棠商议重要事的借口,从凌云殿匆忙退了出来。
    三千多层台阶走完一半,他才暗暗觉出不对。
    他明明在说要不要与毒仙门对抗一事,怎么变成了钱庄的事?
    师父不是不管这件事么,怎么询问的如此详细?
    成乙拍着脑门下了山,径直回星辰阁去等少棠。
    少棠得了谢十三带来的消息,早就等在星辰阁。
    叔侄二人见面后,没有多余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少棠寻思一下他的建议,提出明日一早去千门镇看看店铺。
    成乙接着把师父问他的那些问题,换成自己的考量一一道出。
    少棠眼睛一亮,不知师叔什么时候想事情如此周全了?
    “师叔背后有高人指点?”少棠忍不住问出来。
    “浑说,师叔向来想事情思虑周全,还需要旁人指点?太小瞧你师叔了。你若不信,那你去找别人帮你。”
    眼看师叔被人戳破要恼羞成怒,少棠赶紧笑脸赔不是。
    师叔虽然处事没有她阿父的大管事机敏圆滑周到,心思也没阿母细腻可察微末,但师叔最大的好处就是实诚。
    只要看一下他的脸,少棠就知他的心情好坏。
    虽然她总爱在背后腹诽师叔才能与德行不能兼备。
    但是,师叔却是可依靠之人,即便他常常不靠谱,少棠也信他不会害自己。
    师祖能用的人,自有优点与长处。
    被少棠哄了几句好话后,成乙终于觉得面子上过得去了,才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两封信。
    少棠开心地抢过去,仿真辨认信封上的字迹,一封是阿父写来的,一封是小妹写来的。
    她小心翼翼拆开阿父的信,迅速浏览一遍,脸上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激动,眸光里闪着点点泪花。
    成乙察觉不对,不安地扶起她低垂的头,问道:“家里出了何事?你哭什么?可是你阿母有什么事?”
    “师叔又乱说话。阿母没事阿母好着呢。我是高兴。”少棠用袖子抹掉眼泪,笑嘻嘻地看成乙,“师叔,我有阿弟了。我有阿弟了。高兴吗?开心吗?喜欢吗?”
    说完,她扬着信像只欢快地小雨燕,飞快地跑走了。
    成乙愣在原地,缓了半天,才叹口气悠悠转回寝居。
    回到自己的地盘,少棠关好门窗,躺在床上迫不及待拆开冉绍裳寄来的信。
    小妹的字娟秀遒丽,比自己第一世写得要有风骨。细看内容,字里行间俏皮生动,逗得她一个人在床上笑的打滚。
    原来,那沈家与第一世一样,刚到京都安顿好,便给冉府递了拜帖。
    沈家虽是高兮望族,却一直在北天经营着自己的势力。初到京都与人交好,投石问路,是必需之举。
    她们的阿父向来爱广交好友,自是一来两往与沈家熟络起来。
    如此按着第一世的发展,估计过不了两年,两家便要议下亲事,结成儿女亲家。
    当初的自己,因着不辨忠奸,不识沈惟庸皮囊下的心脏是红是黑,一门心思想嫁他。最后害得冉家阖府身首异处。
    而这一世,小妹经她在信中点拨,早对沈惟庸此人有了不好的印象。
    信中小妹说,沈家二公子刚到京都便病倒,一直卧床不起,身体时好时坏。
    而沈家邀请阿母赴宴时,无意听到几位聚在一处的小公子,兴致勃勃的八卦沈惟庸的头发,好像稀疏的已经不成样子。
    沈惟庸为此烦恼不已,成日里着人寻访救治方子,脾气也不复往日温和。
    冉韶裳表述的语气里颇是嫌弃。
    少棠看到这儿,坐直身子,捧着信,无声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前的字渐渐变得模糊,两行清泪缓缓淌过她娇嫩的肌肤,一颗又一颗滴落到信笺上,洇湿了字迹。
    情绪稍定,少棠铺纸磨墨,写完回信,信中除了叮嘱小妹习武,照顾好幼弟,还向阿父讨要他书房里的孤本九州食记,她要送给谢迎刃,助他在厨技上成为九州第一人。
    傍晚时分,不出意料,少棠等来了六师叔尤不同。随之跟来的是表情沮丧的师兄李智。
    尤不同一点不觉得他给冉少棠下药被揭穿有什么可尴尬的,进得门来双手负后,悠哉悠哉的在庭院里东瞧西望。
    “上次来的匆忙,没仔细欣赏你布置的庭院。听老三说,委实有京都古朴之风。”
    冉少棠在心里扮鬼脸,直接开怼:“三师叔去过京都?什么时候的事?”
    药王宗每半年外放优秀弟子出山历练,听闻三师叔不喜离开境山一草一木,从未离开过鬼方的一亩三分地,最远也就是距离鬼方最近的千门镇打打牙祭。他何来京都的见识?
    冉少棠毫无压力的戳穿六师叔的谎言。
    六师叔的肤色偏黑红,所以少棠在他的脸色上无法判断有没有戳中痛点。
    尤不同清瘦的身形在庭院转完一圈,最终脚步停在南墙根下少棠新开辟的一块药田边。
    少棠刚拨完种子,药田光秃秃的,露出来的都是新翻出的黄土。
    尤不同眯着眼,转起了歪脑筋。
    这个时节能种活的药草品类不多,难道冉小鬼种的是毒物?
    他撩起袍角作势就要蹲下,一直盯着他的少棠眼疾手快抄起尤不同的胳膊,递给紧随的谢迎刃一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他。
    “六师叔,这里又热又脏,咱们去厅里说话。”
    第038章 药田
    少棠个子矮,不得不踮起脚尖,与谢迎刃合力把尤不同架了起来,费力的推着他往赫赫堂去。
    尤不同疑心更重,假装配合,呲牙咧嘴:“你们两个小鬼想把师叔的老骨头折腾散架?别推了,我自己能走哇。李智,你傻愣着干嘛?想看师父摔死在这儿。”
    李智在艮峰已经被师父训斥成一头只会把脑袋扎进沙子里的鸵鸟,听到师父的声音还有点瑟瑟发抖。反应起来有些迟钝。他实则是不想跟师父上坤山的。万一遇到终师叔该如何解释师父下药一事。
    少棠见李智异样,麻利的伸腿,轻轻松松绊倒了他。暗道:李智师兄回头一定要谢我哦。
    这一下摔的不算太痛,李智庆幸少棠这一脚倒为自己解了围,干脆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假装伤残动不了。
    尤不同破口大骂:“没用的东西。”
    少棠手上暗暗使劲,就是不松开尤不同的胳膊,嘴上不依不饶:“六师叔,您好像比我阿母还要小几岁,怎地变成老骨头了?药王宗宗规第十七条,不许打诳语。”
    尤不同本想着倚老卖老,脱个身,却被冉少棠毫不留情拆穿还扣了个违反宗规的帽子,十分不悦,竟奋力挣脱两人束缚,转身扑向药田。
    他行动起来显然没有了“老骨头”的半点踪迹,以手为铲三下无除二插进土里使劲翻出几粒种子。
    “六师叔你这是做甚。”谢迎刃还要去拦,却被少棠伸臂挡下,笑眯眯的双手抱胸,歪头看着尤不同,“六师叔,我的药田有何不妥吗?宗规则里可没说只许你种不许我种。六师叔是看上我的种子?”
    尤不同捏碎一颗种子又闻又看,辨不出结果干脆动嘴咬上一口。
    “呸呸呸。”种子又被他吐了出来,种子没问题,他悻悻地扔进药田里。
    他回头瞪少棠。没问题你为何装作紧张的样子?难怪老七讳莫如深地提醒自己离冉少棠远点。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跟她爹冉问一样的狡猾不说,还装模作样,故弄玄虚的本事丝毫不逊于她爹。
    少棠在尤不同刀锋般的审视下,依旧镇定,双目流露无辜神色。
    其实,打心眼里,她就佩服这样对自己喜好之物执著之人。为了分辨是何药种,竟然不怕中毒上来就咬。这种不怕死的精神不是人人都有的。
    不过毁她药田另当别论。
    “六师叔,种子有何问题?”
    “暂无问题。”尤不同甩着手上的泥土,恰好李智见机爬起来。尤不同招手让他过去,顺手在李智衣袍上擦起手来。
    少棠看着李智小徒弟面不改色、习以为常的模样,甚觉谢十三平日里对成乙师叔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有多明智。
    红花就要有绿叶配。
    要不是尤师叔这番作为,她还真感觉不到成乙师叔的可贵。
    她肃肃容:“种子是师父送我的。让您搞成这样我看是长不出药草来,还是六师叔帮我去跟师父解释吧。”
    尤不同听到是丰滔滔送的种子,立即变色。
    其实,他不过是想与冉少棠谈条件,以入股之事换她的一点血来做个研究。又觉得他准备入股的那点财帛拿不出手,怕少棠这小鬼不肯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