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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鹿撞 第30节

      别冬转身去厨房拿碗筷,心里脸上都有几分不好意思,觉得冷峯讲话是不是太不注意了点……
    江沅自己先鼓起了掌,然后说:“既然要一起做事,不如干脆我搬到你那儿住吧?阿峯你那儿反正地方那么大,空着也浪费,二楼我自己再隔一个房间出来,一楼就好好收拾下当画室,也省得另外找地方装修,你工作室的费用咱俩一人一半……”
    他话还没说完,冷峯斩钉截铁地一句:“不行!”
    江沅都楞了,眼睛睁老大:“为什么不行?你又不是狼,要一个人占那么大领地干嘛?”
    冷峯不自觉看一眼别冬,拒绝江沅拒绝得毫无转圜余地,说:“说不行就是不行,都多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非要挤着住一起啊。”
    江沅心里奇了怪了,顺口指着别冬说:“小冬可以我不可以?”
    冷峯皱眉,心想你跟小冬比个锤子,心里一把真心话嘴上又不能说,刚要开口,司放拍了拍江沅的肩:“瞎凑什么热闹。”
    “哎哟!”江沅眼尖,他觉得自己看出了点什么,就有那么一股,其他人都知道就他自己不知道的感觉,就……莫名不爽。
    冷峯几句话给他了结了心思:“自己找地方住,画室的事好商量,用我那儿一楼做画室可以。”
    江沅这才哼哼唧唧勉强同意了,吃饭时候一边看着别冬,故意挑事儿一样地说:“小冬,沅哥知道你在有的人那儿住得憋屈,跟这样儿的人朝夕相处,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了的,沅哥答应你,等我找到好地方,马上把你接过去,咱不用住人屋檐下还看人脸色。”
    别冬听得想笑,转头一看冷峯,那人面色铁青,像是真生气了,马上顺毛捋过去,说:“不用不用,我在峯哥那儿住得挺好的,峯哥挺……照顾我,他脾气也不坏,对我挺好的。”
    最后几个字声音越说越低,悄摸有些不好意思,冷峯就是对他好,晚上洗了头总是给他吹头发,还把两人的衣服都放一起,明明别冬东西少,但什么都给清理出一半,给别冬用。
    “你看你把人吓得,啧啧啧,话都不敢说了。”江沅还在挑事儿,但他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更明显了,别冬这脸色不对,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害羞,他害羞什么???
    艹,冷峯这狗东西到底对小冬做什么了???
    江沅对别冬就是怀着股莫名的“我要对他负责”的责任心,这孩子是他招来的,他不能把人弄来后只管干活,别的都不管,别冬还小,不能看着他被人欺负或是走了歪路。
    他的确曾经想博取别冬的“好感”,那是他变弯了以后,面对一个如此清隽的美少年,从心里忍不住的冲动crush,但他没真的去做过什么,他也庆幸自己没做什么,别冬跟他干干净净的,再次找到郑愕以及离婚后,江沅对别冬真就只剩下照顾弟弟的感情了。
    趁着别冬跟司放去收拾厨房,江沅对冷峯抬了抬下巴:“院里坐坐,聊点事儿?”
    冷峯跟他走出去,院子里也有茶桌,两人面对面坐着,江沅屈起手指敲敲桌面:“阿峯,我怎么觉得你不对劲呢?”
    这话司放也说过,冷峯早就免疫了,而且他根本不怕袒露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除了对着别冬,这感觉很奇怪,就像他不怕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别冬,但就是不敢让别冬本人知道。
    对着别冬,他只能欲盖弥彰地,遮遮掩掩地用各种借口来对他好。
    连“对他好”本身,也是他真实情感的一种遮掩。
    “怎么个不对劲?”冷峯淡声说。
    江沅不想跟他绕弯子:“你是不是对小冬做啥了?他怎么现在老是动不动一副臊眉耷眼小媳妇样儿?”
    冷峯一听,这用词甚合心意,嘴巴立马咧到耳朵根,江沅眉头更皱了,心里的猜测落实了八九分:“草,我特么早该看出来,说,你对小冬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冷峯慢悠悠喝一口茶,说:“你都说了啊,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有点意外哈,小冬终究还是没拿到客栈~
    关于这点我也思考了很久,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觉得这样才是更现实和合理的,一来本文毕竟不是霸道总裁文,那种豪爽云天一出手就几百几千万逗爱人开心的事儿,这里大概率不会出现。
    二来,两人在确定关系前,还是尽量不要牵扯到大额度的金钱纠葛,他们还没彼此表明心意,冷峯要给小冬筹到200万,以后再表白的时候,总有种狭巨资以令小冬点头的不适感(我是这么觉得)。
    三来,最重要的,小冬的性情就不会让冷峯这么做,他再想要客栈,也是想凭自己的本事要,不会去找冷峯借钱,是以他从未在冷峯面前表现过“想要”,后者也并不知情。
    以上是我的考虑,现在有遗憾,以后小冬会有别的圆满,会比这更好
    第53章 聚散离合,云卷云舒
    一起长大的亲生兄弟就这么弯了,江沅很不能接受。
    冷峯是谁啊,无情无欲四个字就是对他人格的精准写照,大学时交过的女朋友,一个月的有,一个星期的也有,后来那个门当户对的准未婚妻,给他在订婚当天跑了路,女孩气得恨不得雇凶杀人。
    就这么个没感情的货,现在承认自己对别冬有了见不得人的心思。
    江沅那句“你他妈……”卡在一半没了下文,憋到最后,江沅问他:“你懂什么是喜欢一个人么?”
    江沅常常被冷峯兜头开怼,说他怂,说他滥好人,江沅都认了,唯独对感情,江沅自认为虽然他是个渣,但他是懂什么是爱的。
    冷峯脸上神情很淡,很坦然,说:“爱一个人不是用说的,要做,说得天花乱坠有什么用,他需要的时候在他身边,做所有决定都考虑对方的感受,就算我不懂什么是爱,也可以先从这些做起。”
    这话还真把江沅堵回去了,半晌,他说:“小冬……是不一样的,你不能当他是你以前交往过的那些。”
    “我知道。”冷峯也很坦诚,他对别冬的了解,其实现在远远超过江沅,别冬那最隐秘的过往只有他知道,但他不会说,只是点头:“也许你不信,我会用我最大的能力去保护他。”
    那跟北方的雪一样白的皮肤上遍布的荆棘,冷峯恨不得用嘴唇一口一口地去吻化掉。
    片刻后,江沅点头:“我信。”
    他是信的,冷峯从来言而有信,唯一那场落了跑的订婚礼,是双方家里敲定,他只是棋子而已,只要是他自己做出的承诺,从没违背过。
    江沅郑重地点头,有一种把自家的小孩交到了另一个人手中的感觉,他这莫名其妙的“家长欲”来得没名没分,甚至别冬作为当事人都不知道,但江沅就觉得自己有这个职责,也好,他想,冷峯照顾人比自己在行,他不会让别冬受委屈。
    “小冬知道吗?你这些心思。”江沅问。
    冷峯摇摇头:“我不确定,也许他能感受到一点,但是他心里怎么认定这感觉,怎么界定我对他的好,我不确定。”
    想了想又说:“其实我表现得挺明显,但这种事儿吧,只要我不明确地说出’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那那些我对他的好,都可以找别的借口搪塞过去,你知道的,小冬很单纯,我说就只是对他好,他也会信的。”
    江沅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又说一句:“小冬是不一样的……”
    冷峯没嫌他啰嗦,他比谁都知道小冬跟别人不一样,“其实,”他说:“我对他好真没想要怎么样,要让他一定得跟我在一起之类的,就只是想对他好,如果有天他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我也会真心祝福他,只要是他的选择,我都可以接受。”
    江沅又“草”了声,觉得冷峯现在变圣人了,喜欢一个人还不求回报的,但他看冷峯现在平静又安详的神色,他信了。
    怎么喜欢上一个人还跟修行了似的,冷峯周身的尖刺都给顺溜溜地收起来了,江沅纳闷。
    “什么时候开始的?”江沅问。
    冷峯在阳光下眯了眯眼,想了想,他也说不出来,确定自己对别冬有反应,是那趟年货远行的路上,但他觉得那不是开始,往前追溯,也许是别冬一个猛子跳下瀑布救人的瞬间?还是在车上第一次见到他一身伤痕的那一眼?
    他说不出来,只含糊道:“可能……挺早了。”
    江沅又“草”了声,忍不住损他:“看你以前对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还以为你讨厌他,原来憋着劲儿在喜欢人呐,您这喜欢可真够别致的。”
    冷峯:……
    别冬收拾完厨房,切了盘水果给他们端过来,以为这两人在商量怎么开画室,问说:“沅哥峯哥,你俩商量得怎么样了?”
    江沅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冷峯,笑着对别冬说:“商量得挺好,双方意见一致,没啥分歧。”
    “那就好。”别冬也笑眯眯的,替冷峯开心。
    然而江沅精心计划,费了这么大劲折腾的新生活还没开始,他刚找到住的房子,正说要办暖房酒,家里边又传来了坏消息。
    客栈卖掉的时候他就跟他妈说了不打算回去,也说了现在手上有笔钱,可以不用再靠家里,他会靠自己过下去,这事儿他妈瞒了些日子,终归还是让他爸知道了,刚做好的支架还没恢复,就又给气得住进了医院。
    江沅急匆匆地只能又赶往机场,这回是冷峯开车送他过去,别冬也在车上,一直看他过了安检,江沅一边挥手还一边说:“等我回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别冬看着江沅的背影渐渐混入人群,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直觉预感,江沅不会再回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股直觉从何而来,也许因为最近江沅身上频频出事,也许因为他家里的变故,别冬把自己代入了下江沅,觉得找不到一定要留在梨津的理由。
    除了有一些朋友,还有那么一些自由。
    可是每个人身边的事物都有先后顺序,有他可以拥有的,也有他努力却怎么也得不到的,对此时的江沅来说,朋友和自由在他心里很重要,但对于他的现实来说,这些却是奢侈品。
    别冬又想到自己的生活,什么是他的必需,什么又是他的奢侈?
    以前他只考虑生存,这是自小以来的习惯,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他只懂得如何让自己活下去,在森林里是,在那个民风凶悍的北方小镇是,被关起来的那几年里更是,这一套生存法则刻进了他的骨子里,随着他来到梨津。
    干活,赚钱,不走进别人的生活,也不让别人太过靠近自己,他一直这样。
    直到这些都被不知不觉地打破了,这里的人对他好,让他没扛住心里的坚冰,不知不觉就融化了,他体会到人与人之间产生连结,产生感情,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是有温度的,是暖的,好的。
    别冬转头看看冷峯,不自觉笑了下,冷峯戴着墨镜专注开车,没看到别冬那抹笑,问了句:“干嘛呢?”
    “没事儿。”别冬把头转回来,心里觉得这些就是他的奢侈。
    他有些害怕自己从俭入奢易,而由奢入俭难。
    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不敢跟冷峯讲,只能趁做饭的时候在厨房跟司放聊。
    “四哥,你觉得沅哥还会回来么?”别冬手里杀着一条鱼,刮着鳞片问。
    司放麻溜切蒜切姜片,准备做砂锅鱼头,一边看汤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回不回来都正常吧。”
    “嗯,”别冬闷闷地想,虽说话是这样说,他又说:“可是……”他又说不下去了, 可是什么呢。
    司放把冷锅烧热准备过油,说:“他本来也不是这儿的人,跟家里置气跑出来两年,净乱花钱,这么着肯定不是能在这儿过下去的。”
    “但沅哥不是正计划跟峯哥开画室么,那个能挣钱吧?”
    “挣的也不够他花的,你知道他开销多大吗?一瓶酒五六千,一件衣服七八千,这是正经过日子么?”
    别冬吓一跳,他还真不知道江沅是这么个过法,看来自己那么精心打理客栈赚的那点儿,真不够他花的。
    别冬心里那股感觉更强烈了,于是直接说:“四哥,我觉得沅哥不会回来了。”
    司放很豁达,说:“对他来说也许是好事儿,回去有家里按着,能让他上正道。”
    别冬隐隐觉得,自己心里的这股难受不仅来源于他觉得江沅不会再回来,还来源于冷峯,江沅都走了,冷峯又还能待多久呢?
    正巧这时司放又说:“别说沅儿,就是阿峯,哪天要走也都正常,小冬,他们原本就不是这儿的,也不属于这儿,梨津这地儿像他们这样的过客成千上万,你见多就知道了。”
    是啊,别冬心想,司放说出了他的心声,冷峯跟江沅一样,原本就不属于这儿。
    司放看他情绪低落,拍拍他的肩:“人啊,聚散离合,就跟天上的云一样,你也别太伤感了。”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话源自金庸《神雕侠侣》,【程英对陆无双说:“三妹,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聚,散了又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你又何必烦恼?”她话虽如此说,却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第54章 小狗一样的眼神
    这情绪别冬自己消化了好几天,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白天该干嘛干嘛,但等晚上收了工,跟冷峯一起骑车回去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有些情绪泛滥。
    之前他还觉得冷峯有些太“粘人”,总盯着自己,但突然间,因为江沅的离开,别冬意识到现在他所享受到的“好”,都是暂时的,也许明天,或者他根本毫无准备的某一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天晚上他跟往常一样坐在摩托车后,没喝酒,却试探着跟第一次喝过酒回家时那样搂住了冷峯的腰,把脸贴在他后背,像是觉得这样的时刻多一分是一分,也许哪天就不再有了。
    冷峯整个人顿了顿,他对别冬的情绪很敏感,知道他最近有些低落,但低落了后变得格外温顺,冷峯又觉得挺高兴,就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