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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金巷 第142节

      所以直到他和徐氏的新婚夜,他才真正明白了姚之如之于自己的“与众不同”。
    可他明白了,却只觉得更痛苦。
    但那又能如何呢?这是他的命。
    沈约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从前与她是守礼的。”他又对眼前的人道,“你我已经成了婚,待相处日久,终会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
    徐氏心里却已有了数。
    她相信沈约和姚之如是守礼的,可两个有婚约的人,又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就算再守礼又能守到哪里去?总不可能天长日久都隔着几步说话。
    唯一的解释,就是沈约那片刻的沉默意味着她的怀疑是对的。
    他的确不抗拒姚家的这个小娘子。
    若是如此,那也就代表他这个毛病不是不能治。
    徐氏想到这里,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大度地温柔笑了笑,安慰对方道:“我明白,毕竟我和官人也是才刚做夫妻,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说完,她便收起了试探他的心思,保持距离地服侍沈约穿好了衣服,和平时一样继续过起了慢慢培养感情的日子。
    但第二天,徐氏便去找了沈云如。
    她一进门,就看见沈云如正因怀孕的反应在作呕。
    沈云如也没吐出来什么,人却折腾地流出泪来,她一边擦着眼角,一边不好意思地对弟妇说道:“失礼了。”
    言罢,她接过女使浅雪递来的山糖乌李放入口中,气息稍缓。
    徐氏关心地道:“姐姐这是哪里话,你才是辛苦了。”
    沈云如微微笑笑,问道:“子信今日便入朝了吧?”她说,“你若在家觉得无聊,就常过来与我坐坐也好。”
    徐氏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又见一个女使捧着个托盘走了进来,盘上放着的竟是包髻和团衫——这明显是纳妾用的聘礼。
    只听那女使说道:“大娘子,都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虽不明显,但沈云如的神色还是淡了几分,她也没有去翻看,便径吩咐道:“没有问题就送去吧。”
    女使应喏而走。
    徐氏问道:“姐夫要纳新人了?”
    沈云如浅浅颔首,微顿,说道:“他前日回来说看好了个人,平常家的,道是在这段时间还能帮着侍候我。”
    徐氏点了点头:“也是如此,毕竟女使为妾要帮着管家也不方便,有个正经妾室,倒也可帮着姐姐分担许多。况她家世远不及,也不担心闹出什么来。”她还安慰地笑道,“再说还有官人这个御史在呢。”
    沈云如喉间哽了哽。
    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平心而论,徐氏这话没错,她也知道其他人都不会认为高遥这么做有错,就连她自己也没法反对什么。
    她身子不便,他迟早也需要个人侍候枕席的不是么?
    可她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却想起了蒋娇娇。
    她莫名地觉得,如果是对方,大概这时候会说:装什么装?
    奇怪。沈云如想,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么平常的一件事,却透着股虚伪的劲儿呢?
    大概,是她以为他不想要,而其实他不过是没有到需要的时候吧。
    就在这时,只听徐氏忽然又问道:“对了,姐姐,你与姚小娘子熟悉,不知她这个人相处起来如何?”
    沈云如愣了愣,下意识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氏便屏退了左右,与对方私话道:“我看官人好像还是很惦记她,我是做妻子的,自也不愿夫妇间的日子总有那摸不着的遗憾打转,官人好了,我才能好啊。”
    沈云如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皱起眉,克制地道:“这样……不妥吧?他们毕竟是正经有过婚约的。”
    “正因如此,所以也算是全了份情义嘛。”徐氏道,“这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何况官人惦记她,她只怕也正在远处拖着病体凄苦地惦记着官人,我也是为了她好。”
    沈云如想到已经离开汴京快一年的姚之如,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良久,她才意味不明地说道:“她是个好女子,应该过更好的生活。”
    徐氏听对方这么说,顿觉了然,于是道:“姐姐放心,我会先打听清楚的,若姚家对她有更好的安排,那我便不说什么了。”
    沈云如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言语。
    第150章 心结
    这日,蒋娇娇在娘家和苗南风一起选店里要用的新绣样,金大娘子也在旁边陪着给意见。三人正有说有笑的,忽然有女使进来禀报,道是姚家那边来人说康氏和段大娘子吵起来了。
    三个人大感诧异,随后立马赶了过去。
    她们到姚家的时候,恰听见康氏惊愕又忙慌地辩道:“我可没有把你阿姑怎么样,是她欠了我的钱,我还没有晕呢!”
    她说这话时,段大娘子好像下一刻就要完全失去意识似地,正捂着心口歪倒在炕上,儿媳孙氏还在旁边忙着给顺气。
    孙氏瞥见金大娘子进屋,口中好言相劝地扬声说道:“康娘子,我家阿姑已经同你解释好几次了,当初你们是合意凑的钱本,原本是她出的多,你出的少,这度牒买卖本就是随行就市,之前价低自不可能出手,这你也不曾反对过啊。现在是朝廷要求毁抹,又不是她老人家愿意的,哪有让我们家赔偿你的道理?就算是多年邻里,也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吧,你若是觉得我们说的不对,那不如去找你们家的人评评理?看看谢修注怎么说,计相又是如何说?”
    言罢,她还补了句:“或是你们家有门路,你若不愿毁抹,那我们那份也都给你,你索性全收过去等来日升了市价再抛出去便是。”
    康氏下意识犹豫了一下,谁知转息间就听见身后女使喊了声“大娘子”,她心中忽紧,旋即倏然回头看去,果然见到金大娘子走来,而且蒋娇娇也在。
    康氏霎时想起了刚才孙氏说的蒋家有门路的话,不由心虚地垂下了眸。
    金大娘子心中已有了数,便径直看向段大娘子,客气地关心道:“你还好么?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孙氏就道:“谢金妈妈关心,我阿姑这是老毛病了,一受刺激就容易喘不过气,歇歇就好。”
    段大娘子也虚着声音说道:“我没什么大碍,就是……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家康娘子失望了。我也没有想到朝廷会突然下令要在京者毁抹收买的空度牒,你说我这本是想着好心算上康娘子一起赚些外财,哪晓得竟就这般倒霉呢?”
    话说到最后,她又忍不住抹起泪来。
    孙氏在旁边接道:“现在是因民间存的空牒太多才会这样,若是能守得住,估计来年行情就要看涨。”她话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朝蒋娇娇看去,“蒋大娘子,要不你看看,你和你姑姑有没有兴趣?我们收买时是一百三十贯一纸,现在一百即可。也只当是帮一帮康娘子吧,我听她说拿了全部的积蓄出来,也是于心不忍。”
    苗南风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蒋娇娇更是表现得直白,轻笑了声,说道:“孙嫂嫂的心意是好的,但就怕要办了坏事,我家官人和我姑夫都是大盛的臣子,又不是蒋家的劳力,哪有不遵朝廷政令的道理?除非是做官做腻味了,又嫌家里太平顺。”
    孙氏被她抢白一番,不免觉得尴尬,只能勉强笑着道:“是我见识短浅了,只想着看在邻里情分上能尽力弥补康娘子。”
    苗南风道:“孙大娘子放心,康少母在家里一向不缺用度,她也只是心疼自己运气不好而已。”
    金大娘子此时也从容地接过了话,径自对段大娘子道:“阿康被官人娇养惯了,本不是个适合做买卖的心性,你虽是好意,但涉及钱财之事往后还是不要再算上她了,免得又闹出什么误会来,让她不经意耍了脾气。”
    说完,她也不等姚家这姑媳俩多言,便唤过康娘子道:“做买卖有亏赚原是常事,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与段大娘子告声辞,随我回去吧。”
    康氏在旁边听了这么会儿,早已将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听得明明白白,此时根本不敢有意见,只恭敬地依言而行。
    段大娘子和孙氏无奈,也只能打消了让蒋家来帮忙弥补亏损的想法。
    待回到家里,金大娘子才问康氏:“你亏了多少?”
    康氏支吾着道:“五百贯……”
    “这次我补贴你一半。”金大娘子肃然地道,“若再有下次,你以后也就不必领月钱了,只让家里供着吃穿就是。”
    康氏连忙道谢应是。
    等康氏走了,苗南风才面露不悦地说道:“我听闻这度牒如今在民间都折价至每纸九十千了,姚家竟还好意思卖我们一百一纸。”
    “她们也就是想能多捞些回去便多捞,以为我们真要仗着姑夫和谢暎的路子,私收了那些度牒去卖大钱呢。”蒋娇娇也没什么好气。
    金大娘子若有所思地道:“我记得朝廷已经住卖了三年的度牒了,现在民间竟仍是折价至此,也难怪祠部要追求毁抹。”
    一纸度牒的官方定价原本是二百贯。
    想到这儿,她对蒋娇娇道:“你让人给你姑姑送个信,还是同她说一说这件事,万一咱们身边真有人寻过去找她帮忙,也好让她有个应对。”
    蒋黎这边很快便收到了娘家送来的消息。
    正好没过多久陶宜就回了家,她就顺便问起了这茬,但见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她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妥。
    于是蒋黎便关上门来与他说话,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朝中又出什么事了?”
    陶宜坐在那里沉默地揉了会儿额角,少顷,才缓缓说道:“冯元和的长子今日被判了死刑,他在朝上也因纵子行凶被御史参了一本,官家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
    蒋黎很是诧异。
    冯彧的长子其实罪不至死。
    这件案子她之前也听陶宜回来说过,起因就是冯大郎酒后与人因争抢官妓起了冲突,然后失手打伤了人。当时陶宜也说这次冯家父子肯定都要倒霉,但很显然,就连他也没有想到旧派竟会直接把冯大郎给弄死了。
    冯彧被御史参一本,罚了三个月的俸禄事小,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气受了损耗才是事大。
    旧派这就是摆明了要趁机打击新派的。
    所以就连判案的流程都走得那么快。
    “当初河东常平案,因官家一向不对士大夫下重刑,所以那些人最多不过罢个官。”陶宜道,“但这次不同,冯大郎没有功名傍身,要杀他太容易了。”
    言罢,他叹了口气。
    蒋黎走到他身畔,轻轻揽住了他的肩。
    她柔声安慰道:“这些事也不是你一人之力可以左右的。”
    陶宜握住妻子的手,怅然地说道:“我只是在想,我们这些人苦读多年,应举入仕,难道就为了可以更不择手段么?新旧之争,本是政见之争,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他忽然觉得迷茫。
    景照台为了革新而任用冯元和这样的人,他不赞同。亚相等人利用冯大郎伤人的过失取其性命以打击其父,他亦无法认同。
    有一就有二,他既不能去想象朝野中再来数个冯彧,也不敢去想以后朝堂之争动辄便是奔着算计性命去的。
    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无力。
    “阿黎,”陶宜认真地叮嘱妻子,“你务必要让家里人都谨慎行事,明白么?”
    蒋黎知道他的担虑,温柔地抱着他,安抚道:“你放心,我永远同你站在一起,和你一样,尽己所能。”
    陶宜没有说什么,只是闭着眼靠在妻子怀里,抬起手,用力地回抱住了她。
    五月初五,端午。
    虽然官员们在这天都有一日假期,但为合风俗,按照惯例,各部以下都会赐钱设宴,名曰“晒书会”。
    所以沈约早上还是去了宫里,而徐氏则按照他的嘱咐,派人把给谢暎备好的生辰礼送去了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