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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在天地之间,在青史之上,在人心之中。”许久,李靖冷冷的道。“一国既亡,岂能没有与国同亡的烈士?吾李靖当为大随流血,让后人知道我大随非没有忠贞之人,非因为失人望而亡国,实在是时运不济。”
监牢中又复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哭泣的声音也止住了,安静的好像没有人存在一般。
几日后,士卒们又进了监牢,给每一个随军将领送了酒菜和鸡腿。
“好好的吃了,今日午时三刻送你们归西。”大越士卒们轻描淡写。牢中的一群随军将领脸色发黑,有人颤抖的根本站不起来,有人缩到了墙角,有人冲过去抓住牢房的栅栏,什么不能向小兵投降,至少要等个将领来劝降等等全部不在乎了,只是大声的嘶吼着:“我投降!我投降!我是大随御林军将领,六品官!我愿意投降!”
有人带了头,哭喊着投降的随军将领就多了。“小人是被杨広逼的,其实小人对胡星君忠心耿耿!看小人的脚底,左脚写着‘星’字,右脚写着‘座’字!”“我是御林军的中流砥柱,我功勋无数!征讨高句丽,征讨拉其普特,征讨党项吐谷浑,我参与了所有大战!我有几十本嘉奖我用兵如神的圣旨,我能为了大越皇帝陛下创造更多的功勋!”
一群大越士卒哈哈大笑:“果然如此。”牢房中众人都听出了其中的鄙夷,但谁都赔着笑脸,一脸的忠诚和劫后余生。
李靖冷冷的看着那些往日部下的丑态,呵斥道:“你们还有自尊吗?”一群大随将领毫不犹豫的反击:“你是大随朝的贵族子弟,从小荣华富贵,与国同休,那是你们勋贵的责任。我们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的普通人,为什么要与随朝同归于尽?”“就是,就是!我们哪里知道杨広是贼子,星君才是正统,我们只是听命于上司而已。”更有大随将领怒斥李靖:“你是大将军,你身世显贵,到了法场也会有人大喊刀下留人,你又有面子又有忠义还有无限的前程,我们可不同,我们没人喊刀下留人,我们若是不投降,就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我们的家人还在等着我们回去!”“我还有父母要赡养!”
闪烁的烛火中,李靖盯着一群大随将领,脸上慢慢的浮起了笑容:“嘿嘿……嘿嘿嘿……”终于成了放声大笑:“我大随三十余万大军围攻成都,却不能成事,就是败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中!”一群随军将领心态好极了,这种废话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李靖继续狂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们今日能够为了活命背叛大随,他日就能同样为了活命而背叛大越!”一群随军将领脸色大变,愤怒的满脸通红,这句话就太诛心了,李靖这是要把所有随军将领尽数断送在菜市场的断头铡下吗?
“你!”一群随军将领颤抖着指着狂笑的李靖,紧张的看大越士卒们,生怕那些士卒心中起疑,不再接受他们的投降。
几个士卒大声笑,道:“想要投降,你们要拿出诚意!”
一群随军将领愣愣的看大越士卒们,什么诚意?投名状?这难度很大啊!大随将士要么成为了尸体,要么就在这个监牢当中了,哪有投名状可以交。
“有的。”几个士卒认真无比。大越要的是与前朝割断,对大越忠心耿耿,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那就是投名状。
一群随军将领猛然醒悟,立刻就有人大骂:“杨広是个禽兽!杨広是个昏君!”这种言语太没有创造性,立刻有人叫道:“杨広开无遮大会,所有人不穿衣服!”至于无遮大会其实是佛教用词,意为不分贵贱,僧俗,智愚,善恶,一律平等对待,认真探讨和辩论佛法的大会,谁忒么的还在乎,只要说得多了,总有无数的人以为无遮大会就是不穿衣服的(淫)乱聚会的。
大越士卒淡淡的道:“有什么话,中午在菜市口再说。”一群大随将领懂,要辱骂杨広,与杨広划清界限,当然要在人多的地方才行,如此才能回不了头。但一群大随将领依然不肯停歇,继续大骂杨広,唯恐就差了这么几分印象分,在生与死之间落到了死的一边。
李靖怔怔的听着大随将领们的漫骂,这群人当中至少有半数是他认识的,叫得出名字的,那个躺在地上大叫“胡星君是我小娘亲,比亲娘还要亲”的男子曾经跟着他在高句丽数次冲杀,以少胜多;那个谄媚的笑着“我生是大越的人,死是大越的鬼”的络腮胡子曾经带着十几人冲向党项的数千人;那个愤怒的骂杨広十八代祖宗的家伙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他的性命……一张张熟悉的脸,一个个为了大随浴血奋斗,看轻生死的勇者,竟然在此刻变得如此的陌生。李靖只觉人性之恶难以言说,地狱若有十八层,人性定然可以突破到十九层。
李靖不知道,越是坚定的信念,一旦消失,崩溃的就会更加的彻底。
“李某没有在战场上处决了你们,真是不长眼啊。”李靖长叹着,识人不明,输的不冤枉啊。一群随军将领没人理会他,只管不停的咒骂杨広。
光阴真的是像箭一般的流逝,仿佛只是呼吸了几下,这时辰就到了午时,士卒们涌进来,将一群随军将领捆缚了双手。随军将领中有人直接倒在了地上,凄厉的哭喊:“我已经投降了,为什么还要抓我?”牢房之中到处都是哭声,更多的随军将领瑟瑟发抖,只盼大越言而有信,只要他们当众与杨広和大随划清了界限,立刻就饶了他们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