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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我们两兄弟在这里苦苦煎熬,你却在小姐面前步步高升。”赵三羡慕的盯着王奶妈,身边都带上了侍卫了,这是做了大内总管吗?
“我们兄弟俩在这里辛辛苦苦的守护沈子晨沈老爷的家产,沈老爷无后,我们兄弟忠心耿耿,住在这里又有何错?”赵五厉声道,死死地咬住了胡雪亭不姓沈。
王奶妈身后的几个士卒冷笑着,就要抽刀砍人,却被王奶妈制止住。“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王奶妈慢慢的道。
赵三和赵五惊愕的对视一眼,说了这么多大道理,竟然没有忽悠住王奶妈?
王奶妈厉声道:“道理?你们说的也是道理?仆夺主产!放到天边去也是一个死字!”
就赵三和赵五的言语能够忽悠住别人,认可他们夺取了沈子晨的府邸和财产?当然不能!随便一个邻居就能去官府高发他们,随便一个县令就会断赵三和赵五死罪。
但是,这牵涉到胡雪亭的事情从来是慎之又慎的。胡雪亭的身份一直在疯狂的变化中,不认祖宗的沈子晨的遗孤、张须驼的私生女、杨司徒府中的精英、领军的大将、杀人如麻的那个谁、和杨広有瓜葛的人、大随最年轻的县令兼县尉、大随无耻官员之最……一直到了大越的皇帝。
这长长的不断变化的身份中,每一次的突变都让历阳的官员和百姓们小心谨慎的对待沈府内住着的赵三和赵五,唯恐牵涉到朝廷的重大阴谋之中。
沈府是胡雪亭的,赵三和赵五鹊巢鸠占,胡雪亭都不在乎不吭声,他们这些路人甲操什么心?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偏要掺和到朝廷权(力)斗争当中找死吗?
这沈府的门匾被取下,这沈子晨的田地佃租由赵三和赵五收着,赵三赵五扔掉粗布衣服,换上了绫罗绸缎,请了佣人,这些事情又关路人甲们什么事情?大家看热闹就好。
等胡雪亭做了皇帝,又兵不血刃的招降了历阳,县令百姓们都等着看胡雪亭怎么处理赵三和赵五,结果呢?胡雪亭一声不吭的走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县里的所有人都懵逼了。这占了沈府的赵三赵五究竟是忠仆,还是贼人,胡雪亭好歹表个态啊,这叫当地的官员怎么处理?
当然是继续装作没看见,装作不知道了。
传说中某个上级领导巡查到了某地,嗯,这地方菜做得地道,没吃饭就匆匆走了,结果当地官员唯恐领导回头还要吃饭,愣是没敢把饭菜撤掉,老老实实的等了三天三夜。
相比这需要傻乎乎的等待的可怜官员们,当地县中的官员觉得选择装作不知道简直是一点成本都没有。
当地官员的装聋作哑很快影响了赵三和赵五,他们发觉自己其实是非常的精明和能干的,瞧,他们强买强卖了别人的货物,无视货主的哭诉,只说那是双方自愿的,县令竟然唯唯诺诺的信了。
这说明他们两人是被埋没的人才啊!天下还有什么不敢忽悠的?什么县令,什么太守,什么皇帝,谁来就忽悠谁!看谁不被忽悠的!
“你们交出宅子,田地,把所有的佃租都补齐了,我就替小小姐做主,你们就这么去吧。”王奶妈微微闭上眼睛,若是小小姐来这里,早就砍死他们了,但想到当年一起为了小姐和姑爷奔波,她决定担些关系,放老仆们一马。
“若是再不答应,国法难容。”王奶妈厉声道。
赵三看着严厉的王奶妈,以及王奶妈伸手冷笑着握着刀剑的士卒,心中有些仓皇,这和他以为的随便忽悠的结果有巨大的不同。那些手握刀剑的士卒显然是真的会动手抓人和杀人的,他这几年对官府的不屑荡然无存,再次浮起了深入骨髓几十年的对官老爷的惧怕。
赵三颤抖着,缓缓的看周围的赵家子孙和仆役,周围的人同样惊慌,再看赵五,是交出所有的一切,一无所有,再穿着破衣服去当仆役吗?
“爹!”赵三的儿子厉声道,双目赤红。
赵三眼神一阵恍惚,多年前,他是怎么到了赵府的?是了,他和赵五两个人几乎跑断了腿,终于抢在沈家的前头进了赵府,当时心情真是好啊,为老爷守住了家产。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这就是他的家产了呢?
是收到佃租的时候?应该不是。那天收到了佃租,他和赵五仔仔细细的数了钱,又歪歪扭扭的记了账,互相叮嘱着,老爷虽然遭了难,但是两个小姐还在,他们要本着良心,好好的管好老爷的每一文钱,完完整整的交给两个小姐,看着她们长大成人。
是沈家再也不来纠缠他们的时候吗?应该也不是。他和赵五又不是沈家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沈家安得什么心思,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
是那天冒雨修补屋顶,差点摔下来摔死吗?应该也不是。修补屋顶虽然不是他和赵五的活计,但作为家里的仆役,何必花钱请外人呢,自己能干的活计就自己干了,这是所有仆役的本分。
是了,是了!赵三想起来了,他第一天动用老爷的银子是哪一天。那天,他的长子抱着孙子来找他,孙子病了,要看大夫,他却没有钱,于是,他颤抖着从老爷的钱柜中取了三百文铜钱,交给了长子,请了大夫,治好了孙子。他记得当时他瘫倒在椅子上,又是庆幸,又是惶恐,又是自责的感觉。再然后呢?他取了多少钱给孙子买补品?取了多少钱给长子买衣服?取了多少钱给次子娶媳妇?不记得了,再也不记得了。花自己的钱,何必记得这么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