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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张须驼真的没有办法,他手中人手缩水了四成,这辽阔的北疆立刻就显得人手不足了,扣除在各个小道坚守的骁骑卫士卒,他手中只有不到八千人,若是雁门关被东突厥攻破,这雁门关后的百姓,这中原的百姓,这大随的江山,只怕要再次五胡乱华了。他只有牺牲雁门关外的百姓,对,牺牲,抛弃,丢弃,随便什么词语也好,总之他做了最恶劣的事情。
没过多久,张须驼不得不感叹,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仪同,粮食什么时候到?”问话的不是骁骑卫的士卒,而是雁门关内的普通百姓。雁门关是个半军事堡垒,本边关城市的结构,厚厚的城墙之内,就是普通的百姓,平时和骁骑卫相处融洽,共生共荣。
“是不是以后再也不送粮食来了?”百姓焦急的看着张须驼,大随完蛋,各种谣言漫天飞舞,再不关心朝廷,只盯着碗里有口吃的老实百姓,也听说了无数个朝廷内讧的版本,以及无数的糟糕到不敢想的消息。
“我家快没粮食了。”又是一个百姓焦急的道。雁门关内没什么田地,百姓靠打猎,皮货生意为生,粮食一直靠从内地购买,倒也没有挨饿过,但天下陡然大乱,还有谁会管着边关的百姓的死活?
“张仪同,这可不行啊!我们平常对你们不错,你们到了危急时刻,就只想着自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有百姓厉声的质问,无数的百姓愤怒的看着张须驼,张须驼和骁骑卫太没良心了。
张须驼惊愕的看着那些百姓,天下纷乱的消息不是一天两天了,谁家不是备了几百斤上千斤的粮食,怎么眨眼就没了?
一群百姓愤怒的瞪张须驼,说没了就没了!
“骁骑卫必须开仓放粮!”有百姓越过护卫,扯住了张须驼的臂膀,扬起了拳头,若是不答应,立刻一拳打扁了张须驼。
张须驼看着激愤的百姓,只能道:“从今日起,诸位与我骁骑卫同吃同住,有我骁骑卫一口吃的,绝不让各位乡亲饿着。”开仓放粮是绝对不行的,他敢开仓放粮,这些百姓就敢抢光军粮,但不提供粮食,内讧立刻就要发生。作为边关,军中的粮食储备起码够吃一年半载,就算多了百姓吃用,半年总是能坚持的。
“就知道张须驼是好人。”百姓们称赞着。
“早听说张须驼曾经没有圣旨,就开仓赈灾,那是好人中的好人啊。”有百姓大声的叫,吃定了你了。
“骁骑卫和百姓是一家人!”有人大声的叫,向周围的人挤眉弄眼。
张须驼苦笑,人心啊,人心。
百姓是稳住了,但这雁门关内的骁骑卫士卒的士气立刻就更低落了。“他们明明有很多粮食,却要抢我们的军粮!”“我们在前面流血,他们在后面抢我们的粮食!”“一群白眼狼!”“日久见人心,亏我还以为军民一家呢。”倒不是怕自己没吃的,粮食目前不缺,心里却堵得慌。
士气每天都在低落,直到今天,精锐的骁骑卫士卒连守个雄关都要守不住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
张须驼慢慢的走下阶梯,拼命的从脑海中挤掉对百姓的愤怒,对士卒士气下滑的不甘,把精神集中到今日的战局上。连续月余的血战,八千骁骑卫已经折损了三千,剩下的也疲惫极了,若是突厥人再拼一把,今天这雁门关只怕就要失守了。
“我们被抛弃了。”城墙下的拐角,有人大声的道。张须驼站住脚步,苦笑,今天是适合偷听的日子啊。几个随身的护卫想要拔刀,却被张须驼制止。
“司徒死了,司徒府没了,并州道行军衙署没了,那些将军们没了,大随也没了,再也没人理会我们的死活了!”有人愤怒的吼叫。
然后,是一群人的哭泣声。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有人低声的问道,周围的哭泣声更大了,没人回答他。
张须驼慢慢的后退,他不敢出去,骁骑卫的后台没了,并州道的地盘没了,司徒府和并州道行军衙署的指挥体系没了,后勤也没了,谁都人心惶惶。他出去了又能怎么样,砍了这些扰乱军心的士卒?这些骁骑卫的士卒能坚持到今天,已经让他心存感激了。
纷乱的脚步声从另一头传来,然后,是马四的声音:“哭什么?我们骁骑卫是天下精锐,难道还怕一群突厥蛮夷?老子一个打他们一百个!你们这群废物,孬种,都给老子站起来!你们还配做骁骑卫吗?突厥人多又怎么样?记住,危机就是机遇!老子当年二十个人打对方五百个,结果呢,老子升官了!大伙儿只要熬过去,人人升官发财,光宗耀祖!”
令人恐惧的沉默之后,有个士卒问道:“大随没了,我们还能升什么官?”
杨恕死了,大随没了,拼命的杀敌,功名又在哪里?骁骑卫只是一只没有根基的残军而已,几乎就要沦落到匪军了,根本没有上升的空间。
“胡说!杨柱国不是已经称帝了?我们立了功,杨柱国自然会赏赐我们荣华富贵。”马四厉声道,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杨轩感不过是丧家之犬,称帝也就是笑话,哪有什么富贵可以给别人。
“你们人人都看见了,杨柱国没有忘记我们,胡侍郎没有忘记我们,他们不是送来了箭矢和粮食吗?”马四大声的道,士卒们不吭声。
前些时日,刘二拉回来大量的粮食和箭矢,说是杨轩感和胡雪亭送来的,原以为雁门关内会人人欢呼,士气大振,没想到却只是换来了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