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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 他们现在是顺流而下, 根本用不着他在这划桨,只需要跟着水随波逐流就行。
南岁禾倏然明白, 他就是在蓄意报复她。
她深吸口气, 稳了稳心神慢慢松开手,“谁怕了?”
“真小心眼。”她又小声嘟囔一句。
两边白墙黛瓦古朴的房子缓慢的在视线里倒移,南岁禾突然想起来早上老板娘说她很幸运,阴雨连绵了好几个星期的乌洵,在她来这的第二天放了晴。
这么仔细一想她好像一直挺幸运的。
“许宴青。”
南岁禾举起相机。
他嘴角噙着的笑还未放下,听见她的声音,以一种慵懒的姿态猝不及防闯入她的镜头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两旁的古树缝隙悉数打在他脸上, 形成叶片般不规则的阴翳与光圈。
额前几根较长的碎发被微风撩过后停在他眼睫上,长睫轻颤后, 眼尾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唇角缓缓溢出一个单字音节, “嗯?”
这一刻像延时电影一般, 被缓慢拉长无限延伸, 最后视线定格在她的镜头里。
午后的阳光好像格外抚动人心。
像多年前那场篮球赛, 她在教室里, 他在赛场上,明明在运动的是他,可南岁禾的心扑通扑通比跑八百米还快。
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她跟着同学去雪山采风,次日清晨他们见到了日照金山,从帐篷里出来所有人的疲乏都一扫而空。
南岁禾本来是个无神论者,可放下摄像机后,她像个忠贞不渝的信徒,双手合十,虔诚的对着日照金山许愿:
——就再靠近许宴青一点。
如果可以再贪心一点,希望可以陪在他身边,岁岁又年年。
“这么好看?”许宴青低低一笑。
南岁禾举着相机的手一怔,听见他的笑声后逐渐收紧,放下,“……都没我好看。”
“那你脸红什么?”他把问题又丢回去。
“明明是热的。”
她抬手扇了几下风。
许宴青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扯谎,头一次对自己这副皮囊心生满意。
美色惑人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南岁禾静默了片刻,脸上的热度所剩无几,她暗地里瞄了一眼对面正在拨桨的男人。
从她回来的那天起,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她退一尺,他就进一丈。
她要如何释怀?
从船上下来后南岁禾面对着船夫的二维码忽的想起来,她没钱。
“许金主~”她堆了个笑脸,嗓音要多柔就有多轻柔,“作为一个合格的金主,你不会连这点钱都舍不得给我花吧?”
许宴青正准备迈上岸的步子一顿,脚下差点踩空一头磕在石岩上。
南岁禾见他不说话,垮下小脸来,那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早知你这样舍不得这点钱,我当初哪会听你的跟我那死鬼老公离婚,呜呜呜……”
站着的船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许宴青。
许宴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闭嘴!”
“哦。”
南岁禾静静的看许宴青黑着脸支付完,唇线抿起偷偷笑了笑。
她领着他在青石巷里转来转去,前些天连续的阴雨让巷子里青石板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蓄满了水,青苔布满了阴暗的角落,上面的水渍亮的发青。
她也不是很熟,只是凭着小时候的感觉走,偶尔巷子里也有别的路过的人。
“小时候我在这可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那时候这些巷子不像现在这么空荡,很多中年妇女跟一些老年人搬着小板凳坐着绣花。我呢,每天下午放学都会经过这,她们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抬头打量你,然后说着最新的谈资。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她们到底是故意想说给我听呢,还是只是闲暇时间在我身上找找乐子。”
许宴青一怔,他走的很慢,落在她背后几步远,听她用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沉重的过往。
她好像在掀开自己的伤疤,看里面是化脓了,还是长出了新肉。
“嬉笑着起哄看着别人跳楼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在杀人。”他说。
“有时候我想想会不会是我真的太讨人厌了,不然怎么那些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统统都对我嗤之以鼻。”她停下来等他。
“我妈不要我是不是也是因为我出现的太不合事宜?我不该存在的是不是?”
许宴青面对她的问题无从回答,他没有经历过。
只觉得心口一阵沉闷。
一个九岁的孩子她应该是像宋晚那样在家里作天作地,然后等着家长来收拾烂摊子的。
“有一回,我终于交到了一个朋友,她对我好好呢。我把爷爷给我的东西全部都跟她一起分享了,可是下午她妈妈来接她放学,当着我的面把我给她的东西全部都扔进了垃圾桶。意正言辞的告诉她女儿,我是杀人犯的女儿,再跟我玩的话下次说不定就把她给杀了……”
许宴青大步向前,把她按进怀里。
他调查到的东西是一回事,听她亲口说出来的这些又是另外一回事。
手上不自觉的颤抖着,一下一下安抚她,“别说了,别说了……”
他怀里的温度让南岁禾有一瞬贪恋,独属于他的清冽的气息包裹环绕着她,本来没想哭的,可鼻尖蓦的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