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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段之愿猜想。
    夜深人静时,她是不是也会怨恨段覃。
    她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当心里的阴暗面浮出时,全世界都应该配合着她的消极情绪共同毁灭。
    就像她小时候那样,受了委屈就要用力敲打相框,哭着怨爸爸不能出来帮忙。
    段之愿一整晚都没有睡,巨大的压力席卷了她全部细胞和神经。
    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她实在忍不住了,电话打到张昱树那端。
    当他的声音传过来时,本来已经止住眼泪的段之愿突然就小声抽泣起来。
    眼泪越来越多,取之不竭。
    她断断续续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到最后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床头柜上都是她用来擦鼻涕和眼泪的纸巾。
    “愿愿,愿愿。”
    他沉稳的声音徐徐传进耳朵:“你别哭,听我说。”
    “明天我会去你家,我来和你妈妈谈这件事。”
    “可是……我妈她,她应该不想见到你。”
    “你相信我吗?”张昱树问她:“你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件事吗?”
    段之愿心里七上八下。
    本来都已经觉得自己必须要在爱情和亲情之间做出选择,可现在,一听到张昱树的声音,想起他的脸,就好像在夜半时分看见了初升的太阳。
    她寻寻觅觅,似乎是看见前方有条曲折蜿蜒,通往光明的路。
    “相信……”她说。
    “那好,既然相信我,就不要再哭了。”张昱树告诉她:“你躺下睡觉,等你睡醒了,我就出现在你面前。”
    “可我睡不着……”
    “那让我看看你?”
    “不要。”段之愿掖了下耳边的碎发,手指碰到耳蜗时,带出冰凉的眼泪。
    “我现在一定很丑。”
    “不给我看看我怎么能知道。”
    段之愿还是和他开视频了。
    因为很想见他,思绪万千无限延伸,似乎只有见到他才会安心。
    张昱树躺在床上,看样子是在睡梦中被她的电话吵醒。
    他开了床头的一盏灯,暗黄色光线能看清他下巴上青灰色胡茬。
    嘴里咬着颗烟,烟头一点猩红忽明忽暗。
    他笑了一声,靠在床头上枕着手臂。
    “怎么就露个脑门啊?给我看你的美人尖呢?”
    段之愿抽了下鼻子,没动。
    “不给看脸也行。”他的丹凤眼微眯,镜头向下晃了晃,露出明显精壮的腹肌,再到胸肌。
    手上下划了两下,又开口:“也给我看看你的。”
    声音轻佻,吊儿郎当的样子。
    话说的又痞又野,好像完全不跟她在一个情绪里。
    段之愿才哑着嗓子说他:“你别闹了。”
    接视频里重新出现他的脸,笑得浪荡冲她抬了抬下巴:“睡不着给你唱首歌啊?”
    “什么歌?”
    张昱树开始唱起段之愿从小就听过的一首——
    “ABCDEFG,HIJ……”
    五音不全,段之愿“噗嗤”一声笑了,说:“太难听了。”
    “难听?”张昱树换了个姿势,说:“我就靠这首歌才把这二十来个字母背下来的,专业老师评价一下我英语水平怎么样呗?”
    “挺好的。”段之愿点头,抿着唇配合着说:“你能背下来这些,已经很厉害了。”
    ……
    他俩说了很长时间的话,直到段之愿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个地方。
    张昱树问她是不是要去洗澡,不许挂视频,他要看。
    段之愿抿着唇给他看四周:“我还在房间,这是窗台边上。”
    她说从前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坐在窗台上。
    开着窗,等微风拂过面颊。
    这样就好像在和风相拥,自己也就不会那么难过。
    小时候每次想爸爸了,她也会坐在这里数天上的星星。
    最亮的那一刻永远都是爸爸的眼睛。
    话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
    张昱树沉声对她说:“愿愿,以后再也不让你坐在窗台上。”
    心似乎就在这一刻静止。
    刚好有微风从窗外袭来,离开时卷走了她内心所有的阴霾。
    可下一秒,张昱树又开口。
    “弄你的时候除外。”
    
    早上,段之愿被妈妈做饭的声音吵醒。
    本就觉浅,在床上回忆了下昨天电话里张昱树说的话后,就彻底睡不着了。
    洗漱完毕后,段之愿趿着拖鞋来到客厅。
    秦静雅看了她一眼,说:“饭马上就好,你上班不着急吧?”
    情绪与平日一样,好像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被遗忘,睡一觉就湮没了全部阴霾。
    段之愿心头一酸。
    这些年,妈妈竟都是这么过来的。
    而她却毫无察觉。
    粥和菜端到桌上,秦静雅说:“感觉好久都没和你一起吃过早饭了。”
    她将排骨推向段之愿:“你说你怎么就做了这么多的菜,冰箱里还有那么多,都不知道要吃多少顿呢。”
    “是和张昱树一起吃的。”段之愿说。
    秦静雅面无表情咀嚼着,好像自动将这个名字过滤。
    “妈。”段之愿的手攥着桌布,试探着问:“张昱树……想见见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