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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承有些烦躁,想问邵白到底打算干嘛,抬眼就看见一个穿黑裙子的女人走进来,杏仁眼、柳叶眉,挺翘的鼻子,脸很小,皮肤很白。她身上全是粗制滥造的廉价化妆品味道,走过来时不忘对邵承露出做作的笑容,说,“邵承总。”
包间里的灯光很亮,墙面被厚重的绒布裹着,安静得甚至有些死气沉沉,似乎空气的流动也在一点点变慢。酒精逐渐起作用,邵承感到晕和躁,感到荒唐,并产生一些莫须有的怒意。他沉声问:“你……谁?”
“我是徐凡,”徐凡笑了一下,自顾自上前,离邵承又近了一点,“都说我长得像尹小姐。”
邵承的视线只定格在她脸上一瞬,又很快收回来。当徐凡快要走近时,他低声说,“别过来,就站那儿别动。”
徐凡就停下来了,说“好。”
邵承发现自己大脑无法思考,花了一段时间才理清思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干之后,靠在那儿冷冷地问,“谁让你来的?王非凡?”
“准确地说,是杨劲,”徐凡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声音柔柔的,表情可怜,“邵承总,杨劲告诉我说最近您又跟他过不去了,求求您放过他,也放过他母亲,把诉讼撤了吧。”
她又说:“杨劲找上了我,他答应给我钱,您就帮帮我吧,好吗?”
“你以为我会答应?”邵承冷冷地看着她,甚至提不起同情心来。“你哪来的自信?”他轻声问,“就因为你和尹佳音长得像?你怎么敢?”
徐凡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说,“你撤回诉讼只是举手之劳,但我能为你做任何事……”
邵承打断道:“够了。”
徐凡愣了愣,止住话头,没再继续说。
邵承没再去看徐凡,但也没心思工作。他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利刃钉在原地,心被掏出来碾烂、搅碎,里层腐烂,外层全是黑漆漆的窟窿,没有一处完好。
其实这并不是邵承见徐凡的第一面。刚才在大堂,邵承也看见了她,不过那时他以为是尹佳音回来,因此停在原地等了很久。
但林钱和周思源都说没见到,邵承便以为是他自己出现幻觉。
他的心理医生赵徽总对他说一句话——“不要沉浸在幻想中,学会接受现实,有困难就去克服。”赵徽说了很多遍,还要求邵承将这句话记在手机备忘录里,让他出现幻觉时就拿出来看。
但邵承认为他并没有赵徽想象中的那么蠢,他当然能够清楚地分辨幻觉与现实,只不过关于尹佳音回来的幻觉一出现,他不舍得打断罢了。
有的时候,多数是在一个极为平常的状态,比如走路时、吃饭时、一个人外出锻炼时,邵承出现类似的幻觉,进而产生片刻的恍惚,注意力无法集中,以为尹佳音重新回到他身边。
又因为邵承总是愿意等她,每到这时,他都会停下来等一等。
徐凡见邵承一直不理会她,似乎有些急了,说的话逐渐放肆起来。她说“真的很需要杨劲给的钱”、“已经付了定金,不好交差”,还大胆地走近邵承,告诉他,“也许我能帮得上邵承总的忙。”
邵承摔了酒杯,说,“给我滚出去。”
第5章
邵承回顾自己生命中的前三十二年,他所拥有的每一样东西都来之不易。身份、财富、地位,为了得到这些他花费了许多时间,而并非外人想象的那般唾手可得。
只有一件是邵承在最开始就有的,十几年前,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伸手够到尹佳音的陪伴和喜欢。就算到了现在,尹佳音十年间从来没有回来过一次,邵承也仍旧认为她终有一天会心软。
因为她离开之前就是这样子的,人不可能说变就变。
邵承简短地回想了一下以前的尹佳音,更加确信了这点。
二十二年前,邵承十岁。在一个平常的下午,他放学后让司机送他去幼儿园接他弟邵白,还没到那就接到了沈律师的电话。
“邵承少爷,你要节哀,”沈律师说,“家主和夫人遭遇了车祸,抢救不及时,已经去世了。”
邵承尽管聪慧早熟,自小就心智坚定,面对巨大的变故也乱了手脚。慌乱之下他浑浑噩噩地走进幼儿园找邵白,却被幼师告知,邵白已经被家长提前接走了。
邵承急忙回到家,没找到邵白。随后他被身后悄然尾随而来的保镖在书房敲晕,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一台房车内。
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三叔邵志康和他的秘书安妮。
邵志康是邵承的父亲邵永城的弟弟,排行老三,邵承从小就叫他三叔。
邵永城在世时,三叔一直给人以温文尔雅的印象,脾气也最好,不像他父亲时常动怒,因此邵承一度很亲近他。
邵志康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却已几近花白,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他最近刚上位,可以说是志得意满,正和安妮有说有笑。
“等办完葬礼,我打算去环球旅行,”邵志康说,“豪车美酒都有,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赏脸陪我这个老头子去了。”
安妮笑得娇羞,嗔怪道,“别这么说,志康总哪里老了?”
邵志康搂着美女秘书,脸上浮现出得意的微笑。两人旁若无人地打趣几分钟,房车突然停了。
“怎么回事?”邵志康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