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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周以寒放下他的背包,“你刚来,要搬重物就叫我。”
“谢谢,不用了。”步之遥礼貌拒绝。
她拿起来时穿的高跟鞋,坐在沙发上,高跟鞋翻过面,若干枚小石子深深硌进鞋底。
从未走过路况这么差的路面,哪想过她的鞋底会被毁成这样,步之遥轻叹,到餐桌上找了根牙签,对准垃圾桶,剔下鞋底嵌的小石子。
小石子坠进垃圾桶里,改天该找条不费鞋的路。
能感到周以寒的视线在她身上,步之遥不以为意,她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关注,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躲到这来。
处理完一只鞋擦干,步之遥处理另一只,周以寒开口问道:“小姚,你的鞋底是真皮的吗?”
显而易见的事实,有必要拿来问吗?步之遥手一顿,明白了。
换作以前,步之遥周围的那帮人、那个圈子,自是没人会问,问了是会被当成笑料,来描述对方有多没见识多愚蠢的。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从天之骄女沦为负债累累,连父母的遗物都只能各留一件,被迫卖光能卖的动产不动产,才还清债务,此时的新社交圈子,哪会分辨得出她鞋底的材质。
“是。”步之遥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
观察到鞋底被硌出大大小小的坑,周以寒说道:“真皮鞋底要贴底的,用3m贴。”
真皮鞋底居然要贴底,有关生活的认知又刷新一项。触及到知识盲区,步之遥松开手,细高鞋跟在地砖上叩出脆响,她问周以寒:“什么是3m贴?”
周以寒却没直接回答她的疑问,他压低声音说:“楼下有老人住,心脏不太好,你记得别乱丢东西,会吵到他们休息。”
“嗯。”步之遥小指勾起鞋子的细带。
她低头不再看他,周以寒想了想,解释道:“我不是要说教,你……你别误会。”
“我知道。”步之遥重对周以寒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那意思。”
毕竟她住别墅长大,楼上楼下都是自家的,隔音极好,没考虑过楼下住户的感受也正常,与邻居处好关系对她来说,是一门新学问。
除非有人教,不然她初来乍到的,怎么会无师自通。
夕阳斜斜照进客厅,照得他前方分外耀眼,她整个人都在最绚烂的那片光中,周以寒看向步之遥,告诉她:“3m贴能防滑,能保护鞋底。”
待步之遥擦完鞋底,他找出一小卷3m防滑贴,和剪刀放到茶几上:“我教你贴。”
“就干贴吗?”步之遥没搞懂具体的步骤。
“新鞋不需要助粘剂。”周以寒说,“你照着我剪的长度剪。”
随他学习,步之遥跟着剪下一块,贴到鞋底上,她默念千万要贴好别贴坏,偏偏墨菲定律起了作用,胶贴内部粘上,在鞋底形成一道褶。
出师不利,她不打算再修剪形状,皱眉扯住胶贴边缘,要把它撕掉。
“先别撕,鞋底会撕坏的。”周以寒阻止道,“要用吹风机吹一下,慢慢揭。”
没等步之遥叫住周以寒,他已起身去卫生间拿吹风机,她也拿了她的来:“用我的吧。”
料定以她现在的条件没钱再买新的,且用不惯所谓“平替”,卖掉房子搬走时,步之遥带了些小家电,包括吹风机。
铜色配藏青的金属外壳,中空圆筒的设计,周以寒对比手里的白色塑料壳小吹风机,把他的放一旁:“你的吹风机很别致。”
插上插座,没动开关,步之遥问:“别致?”
很别致吗?这种戴森,随便找个差不多的理发店,理发师们人手一台,没买过总见过。步之遥要吹鞋底,又听周以寒说:“就像你的发型一样别致。”
摸不准他是没话找话的夸奖,还是对她缺乏动手能力、浪费胶贴的拐弯抹角的讽刺,步之遥歪头看周以寒。
迎着光,周以寒也在看步之遥。她长直发乌黑柔顺,刘海遮住额头,鬓角剪齐至下巴位置(注),随她歪头而稍显倾斜,滑过她白皙细腻的脸庞。
幸好,夕阳是金橙色的,他想。
如清澈见底的溪水,映照出她的倒影,周以寒的目光她一眼能看穿,步之遥摸摸鬓角:“是在夸我吗?”
夕阳给他的轮廓染上一层暖色光,耳垂处最薄,光影也最浓重,她说:“谢谢。”
昔日萦绕在她身边的赞美之声,步之遥尽数远离,无论它们真情实感虚情假意。或者说,她自云端跌落的那天起,那些曾经恭维过她的人,她再见不到他们的踪迹。
仿佛他们自动自觉地,撤出了她目前为止高开低走的人生。
“我帮你贴。”贴严他那只的鞋底,周以寒放好高跟鞋,“我也有一双真皮底的鞋,所以会贴。”
根据她所见,她常去的那类理发店,周以寒可能没去过,步之遥暗道是她疏忽,总以她的标准来衡量别人。
她吹热贴坏的胶贴,揭下它,看周以寒亲手贴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周以寒摆齐步之遥的高跟鞋,“它的黏性会逐渐变强的,先别穿,放一天,你留一双明天要穿的,其他的能贴都贴上。”
她自食其力,预留会贴坏的份额,步之遥略一计算,问周以寒:“我的都贴了,你够用吗?”
“够用的。”周以寒将边角料收进垃圾桶,淡淡笑道,“我那双皮鞋,一年也穿不了几次,贴一次能应付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