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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随后发生的事,让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感觉才是正确的——从后面那辆面包车上下来三个男人,全都带着防尘口罩,手里提着撬棒,朝他们坐的这辆车冲过来。林薇一看情况不对,大叫司机关门上锁,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三个人中的一个已经把司机拖出了驾驶室,而后又是她和千羽。她挣扎不及,想要叫,刚刚发出一点声音就被人用毛巾捂住了口鼻,一阵甜腻的怪味铺天盖地的灌进来,她恶心欲吐,人却整个软下来,再没有半点力气。恍惚间,她知道自己被推进了一辆车里,两只手被反剪着绑到身后。失去知觉前的一瞬,她用尽全力抬头,看见千羽就在她身后,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似乎已经陷入昏迷,那个司机却不知去向。
    仅仅两分钟,三辆车子先后驶离那条小路,朝不同方向扬长而去。一切恢复正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45.第十章 (2)
    温热的麻木,是此时唯一的感觉,像是沉在越来越深的粘稠的液体里,既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脑子里只剩下无数碎片般的回忆,且都如丝一般的拉长,扭转,弯结,再幻化做怪异的影像,一一飞闪而过。
    从某一个时间的节点开始,她看到何齐,看到Ash银色的霓虹,看到林凛。
    倒带,林燕青和外婆,她们年轻时的样子,还有婴儿期的林凛,她自己仿佛也还年幼。
    再快进,带着口罩的绑匪,混浊的眼睛里一瞬间的犹疑,一切都没有秩序,也毫无逻辑。
    而后,便是陈效。他背对着她,离得很远,她就认出是他,甚至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淡到极致的,不是香水味,却叫她有种感觉,仿佛置身在一片小小的沙洲上,四周是灰蓝色的湖水,水面无波,一望无边,天也是灰的,又静又冷。那种冷仿佛自他身体发源,如光一样扩散,冻结了那个想象中的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已完全消失的潜意识恢复了一些,她有了感觉——是冷。
    颠簸。她又感觉到颠簸,脸颊磨蹭在粗糙的垫子上——她们还在车上。
    声音。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时续时断——她头脑滞涩,只捉到一些片断,听不懂其中的含义。
    而后,是黑暗。她稍稍移动身体,发觉手脚还被绑缚,嘴上贴着胶纸,眼睛被蒙着,透过那层黑布稍稍有些光感,亮起来,又暗下去,再亮,再暗,保持着某种规律——是路灯。
    她们并没被带到荒郊野外,还在城市里,至多是郊区。她并没因此觉得安心一点,反倒更加忧虑。绑架她们的人不是新手,知道人多的地方更安全。而与此同时,记忆中的某个细节正试图突围而出,有些事似乎不对头,只是她的思维还未全部恢复,想不出个所以然。
    规律的明暗变化停止了,颠簸也随之停止,车子拐进某个地方,他们到了。有人自驾驶室下车,从脚步声分辨出是两个人。后排的车门被拉开,一双手抓住捆缚她的绳子,将她拖出去,整个抱起来。她拼命控制住自己不做任何反抗,装作还没恢复知觉。经过一道门,她感觉到自己被抱进室内,倒不是因为温度或者气流的变化,而是脚步声变的有回音,这地方应该很大,也很空旷,空气里有淡淡的灰尘的味道,大约是废弃的办公楼或者厂房。片刻后,又是一道门,一间小一点的房间,她被扔到地上。又是一声闷响,应该是千羽,被放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有人俯身看她,伸手探她的鼻息,她只能闭上眼睛,控制着呼吸。她嘴上的胶带被撕开,而后是眼睛上蒙着的黑布。她微微睁眼,室内没有开灯,窗被木板封死,只有些微光线从虚掩着的门口照进来,但她一直在黑暗里,很快便习惯了这样的亮度,清楚地看到千羽就侧躺在几步之外,眼睛上蒙的布和嘴上胶带也已经没有了。除了她们之外,房里只有一个人,还是戴着口罩,运动衫的风帽翻起来罩在头上,完全分辨不出长相和轮廓,正拿着一只矿泉水瓶子往千羽脸上泼水。千羽动了动,大约是呛到水,咳嗽了几声,但还是没有醒,于是,又轮到她。八月份的天气,入夜还是溽热异常,这水却是冰的,她不必假装就是一激灵,却还是忍着没有其他的反应。
    男人最后看了她们一眼,朝外面走去,门关上之前,她听到他在跟门外的人说话,不是普通话,是方言,但也不是粤语,她只勉强听得懂一点,好像是在问现在怎么办。直到另一个人喝止住了他,然后便是关门落锁的声音。她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室内没人之后,就开始尝试各种方式挣脱束缚,结果只是徒劳,捆绑的方式很专业,材料也不是一般的绳索,而是扎电线用的塑料锁扣,除了用刀割或者用剪刀剪开,几乎牢不可破,更加证实了她早先的想法,劫走她和千羽的人不是新手。
    也正是出于这种推测,她以为他们会很快回来让她们跟陈效通电话。绑架的目的毕竟是为了钱,总是越快完结越好的。可是,事情的发展却与她想的不一样。她们被扔在那里,许久都没人再进来。难道是生怕她们没醒透?又或者是因为时间太晚了?绑匪也讲礼貌,这似乎是世上最荒谬的事情了。
    时间分秒过去,一重又一重的感觉逐渐恢复,她开始觉得饿,浑身酸痛,但饥饿和身体上的痛楚非但没有影响她的思绪,反而滤去了她意识中的纷繁和嘈杂,记忆中的某一些细节在冷寂的黑暗中反复研磨,终于凸现出来,以前模糊不清的预感突然异常清晰起来,就好像她在想象中看到的陈效,以及他身后冷仄的湖水和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