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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忙你的吧,我不耽误你。”她这样说,那架势就是要挂电话了。
“别挂,”他叫住她,“我刚好停一停。”
她难得听话,顿了一顿,便开始向他汇报这几个月的近况。他似乎找了个地方躺下来,偶尔插一句,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倦意。
直到说起她的工作合同,他突然打断她,道:“你答应过跟着我的。”
“我几时答应过?”林薇吓了一跳,她曾以为那一夜在医院里他说的都是胡话,烧退了就全不作数了,直到此时才发现他并非完全不记得。
“你答应过的。”他坚持己见,完全不跟她讲道理。
“可我这三方协议都签了,毁约要赔钱的。”她只能拿合同条款出来说事。
但他却说:“我可以给你签约奖金,你尽管拿去付违约金。”
“那边薪水很好。”她继续跟他算钱。
他不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直截了当的说:“明天我让人拟offer给你,具体数字你自己看。”
她只好再找别的理由:“人家有很好的培训计划,入职就是见习经理,轮岗两年就能转正,你能给我什么?”
“你是知道的,”他叹气, “我可以给的机会,你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得到。”
她哑口无言。是的,她知道。他做事的方式,尽管王俊不赞同,别人都不赞同,却让她莫名振奋。 于内心深处,她或许是当够了好人,等不及将面具撕去,也成为他这么一个不计代价不顾后果的坏人,扫清前路上的一切障碍,直指目的。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说服,只能甩出最后一张底牌:“我跟你去过Ash,华善堂有不少人看到过我,他们会怎么说?”
“你怕什么?就怕别人说?”他反问。
她急起来,解释:“以后无论我怎么努力,只要你给我点好处,别人就会说是因为我跟老板睡一张床,我何苦去受这种罪?”
他懂她的意思,却存心挑刺,问:“我们几时在一张床上睡过?我怎么不记得?”
她听出他在笑,尴尬得要死,恨自己又犯了嘴欠的毛病,让他抓住话柄。
他还在笑,她急着把这一页揭过,总算静下来,认认真真的问:“为什么是我?”
“虎穴凶险,我难得有个能相信的人。” 他也不笑了,答的还算认真。
“你凭什么觉得我可以相信?”她又问。
“我欠着你的,你不会对不住我,”他继续,“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找谁讨债去?”
这不是她要的答案,莫名就火起来,提高声音喊:“你不欠我,真的,你不欠我的!”
说完那句话,她就把电话摔了。他没有再打过来。
随后的那大半夜,林薇都没睡好。在浅浅的梦境里,她总是看到警察局的审讯室,但坐在里面的却不是她自己,而是陈效。梦里的因果不用交代就是那样的明晰——他为了她被捕,在那里第一次室上速发作——她受不了这种联想,反复告诉自己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陈效那个人,每一步都是算计好了的,都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至于其他,都是附带的伤害或者利益,多一眼都不会看的。而她,大概就是那个附带的得利者,她要那个教唆林凛的人去死,他答应帮她,做到现在这样也已经足够了。真的,你不欠我的!她听到自己在梦里又这样对他喊叫,但若真是两不相欠,却也不是一点都不失落的。
一场乱梦之后,天还没亮,她就醒了,完全不知道眼下这事要怎么收场——她的工作,甚至于未来的生活,原本都已经计划好了,却被他的几句话打得稀乱。当然,也不能把责任全斗推在他头上,要是她不想,他也奈何不了她。所以,问题关键还是在她自己,她内心深处那只小小的野兽。
第二天,林薇还是去上学,陈效的动作也是很快的,一早便有一只大信封寄到学校里。她打开来看,是华善堂上海公司给她的工作要约,职位是中国区CEO助理,薪水确实比她已经签了的那家高一点,签约奖金也刚好够付违约金。一看就知是做过功课的,什么都瞒不了他。但实话实说,这些条件并有没有好到值得她毁约的地步。华善堂的名气不及那家美资公司响,陈效给的职位也尴尬,却不知为什么让她陷入两难,让她觉得这不光是在两份工作的做选择,而且还是两条路、两种生活的选择。这个或者那个,左还是右,都有她舍不得放弃的部分。
中午,毛老师约了她吃饭。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一整天情绪低落。毛老师大约也察觉到了,以为她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很是内疚自己性子急了,一直都在哄她。林薇看着毛老师,突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世间凡事不一定就是非黑即白的,她完全可以跟着陈效混,继续跟毛老师交往,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她趁机就把换工作的事跟毛老师说了,很认真地跟他谈,说她得到一个机会,想要试一试。
毛老师见她突然开口了,倒是挺高兴的,以为她消了气,冷战结束,却没想到她说的是找工作的事情,听她说完愣了愣,又劝了她几句,但见她似乎心意已定,最后还是说:“只要你高兴。”
林薇顿时觉得自己卑鄙无比,但还是这么做了,愈加觉得毛云晨是个好人,她得跟他好好处下去,但于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林薇,你就别自欺欺人了,如果不是在这当口,毛云晨会这么容易被说服?你真的能做到?陈效又会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