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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啦。”医生关了手电筒,道:“你这一倒就昏了两天,小姑娘体质不行啊。”
    因为氧气罩的原因,她没法说话,大脑还是空白的,记忆停留在两三天前,刚刚考完了期末考试。
    放在床边的手指被一只纤长柔美的手握住,一个熟悉的女性身影俯身过来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女人头发乌黑柔顺,平行的大宽双眼皮,鼻梁高挺,看模样至多三十出头的样子,眼神里露出隐隐的担忧。
    妈。
    关素舒在呼吸罩里的嘴张合了一下,她摇头。
    “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啊。”薛秋宁紧握了握她的手。
    她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很重要的事,是什么……
    关素舒把手从薛秋宁手心里抽了出来,她看见自己干净的掌心和纵横的掌纹,潜意识里却还记得那一种黏腻湿润,那是什么?
    陡然,画面在她眼前重现,满手的鲜血,贯穿后背的伤口,撕破的衣服,相撞的身体,“砰”的一声,开响的枪——
    忘记的画面像蝗虫过境一样向她涌来,她张开了嘴,无声地尖叫了一声。
    “啊……”
    她蜷缩起来,手指紧按住胸口,痛苦地紧缩着肩胛骨,好痛,好痛!
    “素舒,素舒!”
    “放松放松,深呼吸,没事的,没事的。”医生迅速控住她。
    关素舒的眼泪从眼尾淌下,划入鬓角,又落在耳尖上,坠进枕头里,她急促地痛苦地呼吸着。
    薛秋宁回来路上已经了解了经过,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大声道:“素舒,不要去想了,一切都好了,不会有人再伤害到你了!”
    她以为她恐惧的是那晚的歹徒。
    不是的,不是的,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她努力张开嘴,却发不出声,发颤的手指无力地写着一个“徐”字。
    薛秋宁没看明白,医生盯着看了会,看懂了,按着她的肩膀告诉她:“前天送来那个小伙子情况已经稳定了,子弹没有伤到要害,现在在ICU观察,下午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你的情况比他还要严重,你情绪不要再激动了!”
    她没有在意医生最后一句话,只是听到医生说徐周衍能转普通病房了,她突升的心率才缓缓降了下去。
    薛秋宁也明白了,说:“是那个小伙子给你挡了一枪吧,你放心,他会没事的,你要好好的,才不辜负人家给你挡的这一枪,知不知道?”
    ‘我能去看看他吗?’
    她用口型说,又抬手指了指外面。
    “下午我们一块去感谢他。”薛秋宁道。
    除了薛秋宁,关靖和关程煜也来到了她的病房,一家四口,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重聚了。
    下午,关素舒,还有薛秋宁、关靖、关程煜,四个人一块进了徐周衍的病房。
    关素舒没有穿病号服,特意换了自己的衣服,她一路没有吭声,一直到病房门口,她跑了进去。
    徐周衍失血太多,虽然身体状况已经好很多了,但昏迷的时间还是比清醒的时候多,他们来的时候,他也正闭着眼睛。
    “他还没醒,等他醒了我们再来问候吧。”关靖将带来的礼物放一旁道。
    关素舒摇头,她坐在病床边,双腿并拢,手搭在膝盖上,像一个三好学生一样笔直坐在病床旁边。
    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会,关程煜看不得她这样蔫头耷脑的样子,道:“妹妹啊,他已经没事了,所有费用我们都会负责的,我们家还会补偿他一大笔钱,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你别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关素舒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关程煜“嘿”一声,道:“和你讲道理你还瞪我。”
    知道她需要时间调整情绪,关靖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声音沉稳说:“让她一个人在这坐着静静吧,我们出去。”
    “他们这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我得在这……”关程煜话还没说完,被父亲往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推了出去。
    薛秋宁明显能感觉到女儿有心事了,和她的心理隔阂也越来越深了,她站在她身后,给她拢了拢头发,尽量温柔道:“素舒,有什么事,打妈妈电话。”
    病房门合上了。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关素舒紧绷的脊背才放松下来,她耷拉下肩膀,俯身趴在了徐周衍的病床边,用食指去勾他的食指。
    如果是以往,她这小小的小把戏就能勾住他,他会反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爱恋地揉一揉,可现在,她拨弄着它们,手指也没有一点反应。
    眼眶又湿了,鼻腔发堵,眼睛一热,眼泪就又流了出来,掉到他的床单上,把他的床单都弄湿了。
    徐周衍,你把我拉出来了,你自己呢?你什么时候醒?
    徐周衍正在经历了一场枪林弹雨的梦,梦里他在同看不清面容的敌人战斗,累得快要脱力了,突然听到有人在哭,细细的,轻轻的,像小猫哼唧一样,他蓦地弹起来,四处去看,发了疯地到处找,兀地踩空了战壕,一脚跌回了现实。
    他猝然睁眼,一侧头看到了哭声的来源。
    他的女孩趴在他的身边,眼泪像小河一样,快要把床都淹没了。
    麻醉药效已过,徐周衍稍一动就感觉到了身体上前胸贴后背的巨痛,他勉力动了动手,握住了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