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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审问官拍了一下桌子:“咄!你这长毛,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只有我问你,没有你反过来问我的。现在我再问你,你的卒长是谁?”
黄品贤叹了一口气:“沈培英。”
罢了,你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好了。
这一天提审之后,那个负责审问的帮办将文书往林珑面前一放,半嘲半恼地说:“你瞧瞧吧,林哨长,这可让我怎么往营官那里递?”
林珑接过梅标递来的几张纸,快速逐一看了,也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可真的是,把他家三十检点吹捧到天上去了,他这奉承夸耀的本领,倘若是在绿营军里,没准儿能高升。”
太平军的军情倒是罢了,可是把陈玉成形容得如同神人一般,让人感觉仿佛两眉中心还长了一只眼睛,如同二郎神下凡一般,林珑简直以为,陈玉成下眼睑的那两颗黑痣都闪闪发光。
林珑加入湘军两年时间,咸丰三年的时候,罗泽南与曾国藩刚刚开始招募团练,他便与同乡报名进了团练,这两年看到审讯太平军俘兵的情况也颇有几回,那些俘兵要么就是以为反正要死,不如夸大其词,吓唬清军,或者就是跪地哀号,乞求活命,这黄品贤在太平军的人数上并不说什么,只说自己本馆的人数,其她一概不知,只是当问到统兵官的时候,将陈玉成大大地夸耀一番,简直就是岳飞转世的一样。
那陈玉成的名头,林珑也曾经听过,倘若不是他,武昌也不会那么就破了,只是如今黄品贤满口的“三十检点如何如何”,林珑一时间倒是不怎样憎恨陈玉成,而是有些好奇起来,能让黄品贤如此敬慕,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倘若有机缘,倒是很想见一见。
黄品贤经过这一次提审,倒是平静了许多,一颗心不再那样东想西想,看守的清军给他拿了茶饭来,他就吃饭,这种处境,他忽然间明白了当初温采元的心情,那便是过一天算一天,只顾眼前,只是与温采元不同的是,温采元虽然身不由己,理想硬生生转了一个弯,在太平军中毕竟没有生命危险,可是自己在清妖这里,只怕不久就要给处死,虽然肩头的枪伤有清军的医官给处理包扎,可是黄品贤晓得,不过是生命短暂的延续,最终还是一样。
眼看自己的道路即将走到尽头,黄品贤难免也有所慌乱,心绪纷杂,只是独处的时候尽量不去想这件事,每当一个人待在牢房里,他就静静地看着从窗栅栏透进来的光线,光柱之中微尘纷乱浮动,没有任何规律,而且永远也不会止息。
这一天牢门又打开了,一个兵勇喝道:“黄品贤出来,官长问话。”一口湖南口音。
黄品贤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来到一间房中,前面坐了一个人,二十一二岁年纪,正将一杆毛笔在手里转着,见他来了,那人冲着他一乐:“来了啊,坐吧。”
黄品贤默默坐下,虽然不是垂着头,却也并没有抬头,视线只是落在那妖头前方的桌面上。
林珑笑着说:“黄品贤,我和你说,你不要一条路走到底,问你的话,你好好的说出来,可免一死。”
黄品贤这才抬起眼睛来看了看他,是他,就是他,杀死师帅的那个人,是他最后一刀刺入崔兆昌的心窝,当时火光之中,这人的半边脸映照得一片彤色,让自己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幕刺激太过强烈,崔兆昌是一个流亡的师帅,寄住在自己馆里,本来已经很是落魄,然而也只是住了一天,便升天了。
自从自己给清妖捉住,这人拢共见过两次,那一次便是他陪温先生来劝说自己,当时自己昏昏沉沉,看得不是很清楚,这一回可看清了,将这人认出。
林珑见他面色变化,仿佛正在想什么,便笑道:“嘿,你琢磨什么哩?我问你,后十三军一共有都少人?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黄品贤脱口便道:“是你断送了师帅的性命。”
林珑用笔杆挠了挠头:“师帅?是哪一个?”
黄品贤一口气登时落了下去,这人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林珑连连追问:“哪个?到底是哪个?你说与我听。”
黄品贤耐烦不过,只得和他讲了:“就是一脸胡子、脸上还有一道疤的那一个。”
林珑恍然:“原来是他,我道是那等恶实硬顶,原来是个师帅。”
临死的时候还那般张狂,毫无悔悟的。
林珑马上又问:“是哪里的师帅?后十三军的么?”
黄品贤摇了摇头:“是前八军,从江西过来。”
反正自己纵然不说,温采元也会说,温采元是晓得有个江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