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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焦急道,好似百口莫辩:
    “慕林,你相信吗,我真的爱你。我不爱她,我不爱任何人,我爱你。”
    她笑笑,用力挣脱着将他推开。原来爱是这么低贱的东西,爱可以欺骗,可以抛弃,只要抱一抱,哭一哭,就是爱了。
    她去下手上的戒指,上前一步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
    他看着她,无辜的模样好像还在祈求原谅。
    她吸了吸鼻子,揩了揩脸上的眼水,看着他说:
    “戴维斯先生,没有人逼你爱谁。我爱上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你,也不配爱我。你回香港吧,那是你的家,不要再走了。”
    他惘然盯她,至此才发现,他的感觉并没有错,她确确实实长大了,十九岁那年夏天,已经一去不返。
    “能再叫我一声林吗?”他说。
    陆慕林摇摇头,“你不是林。”
    说完她转身开门走出去,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临了依是她落得个楚楚可怜的下场,爱和不爱都没有什么用。
    或许她该好好谢谢张太太,帮她布置出这样一个见面,不难看出是方方面面都顾虑周全的,一来令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二来保全了她面子上的好看。
    可她却莫名生不出那份感恩的心来,只觉得丢脸到了极致,她害怕再去提这件事,光是想到她就无地自容。
    出了麻将室她就直奔着出了禄和的门,先行回了家。舞会结束后,等少爷小姐们都走完了,张太太才命人将艾伯特戴维斯放了出来。
    林少帅派来的人一直在外头候着。艾伯特托着身疲惫的躯体,脸上的泪痕弯曲交错着,垂头走在禄和的大堂中央。走着走着,眼前却忽地出现一个人,那人堵在他身前,拦住了他的路。
    “你就是那什么戴维斯?”
    艾伯特看了看他,并不认识,刚准备开口说话就猛地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一瞬倒在地下,左脸立时红肿起来。
    “怎么着?本少爷的拳头硬不硬?”
    ☆、卢修月
    张家这晚也热闹,原是来了客。
    来的是个大学生,白白净净的,一副书生气,戴着黑框眼镜,穿一身月青色长袍,从头到脚的素然。好几个丫头扒在门外偷瞄。远远望去,模样看得却很清楚,平庸无常,普通人的相貌罢了,可没人在乎,他是大学生,将来便是教书先生,又有着清高的气质,足以让许多丫头都动心。
    元元也跟着躲在那偷看,听旁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窃聊着。
    “真是个大学生?”
    “我听太太跟先生谈心说的,错不了!”
    “模样也还行。个子呢?谁瞧见了?”
    “我我我,我瞧见了,不算高,不过也不矮了,跟先生差不了多少。”
    “我喜欢这个,你们不许跟我抢!”
    “凭什么?怎么就是你的了?我们都喜欢呢!”
    “你们都省省吧!太太心里肯定早就有了数。”
    “太太还没回来?”
    “没呢,估计快了。”
    元元不屑,插了句嘴说:“大学生怎么了?留学生才厉害呢。”
    其中一个讥讽她:“是啊,不过我们连大学生都高攀不起,别说留学生了。我们可不像元元姐姐,有好看的脸蛋儿,还能往上够一够。”
    元元听不出好坏话,只当是夸奖她的,便哼笑了笑,直起身离去,剩其余四位仍站在那。她们瞧元元走远了,便个个鄙夷道:
    “还真把自己当个美人了,瞧她那样,太太能顾着她才怪。”
    “每次来了什么客人,她不是都第一个往人前去凑么,今天倒瞧不起人家了!”
    “你不懂了吧?人心气儿高着呢!她跟蔷兰说,不要嫁去穷人家里做主子,也不要留在富人家里做丫头,人家啊,要去富人家里做主子呢!”
    “嘘!这话可不能说大了,若是被太太听见,倒霉的可不止是她,就怕牵连着我们!”
    “行了行了,继续听听先生在跟卢公子说些什么。”
    卢公子,名叫卢修月,说是药行卢家的堂侄,性情格外温逊,大学里读国学,成绩极为优异,写的文章还上过报纸。
    第一次来张公馆,他应许也是被震慑住了,眼前所见的庄严感不亚于书中所述的神殿。以往只在耳边听过、纸上见过的上海第一巨头张傅初先生,如今就穿着便装坐在他跟前。
    张傅初表现的很和善,上身穿着灰色针织开衫,戴着副银圈眼镜,翘着二郎腿,背靠着沙发,一只手搭在后面,另一只手放在腿上,说起话来时不时在空中比划。这样慵懒闲淡的姿态却更让卢修月觉得紧张,就仿佛不是在和他聊天,而是在和他谈一场他势在必得的生意。
    “卢公子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卢修月搓了搓手,道:“噢,大概是去从事专业老师之类。”
    “老师?噢,当老师确实好。不过…没想过出国留学么?”
    他顿了顿,笑着说:“还未曾想过,家中条件并不太宽裕,便觉得早些做事才是好打算。”
    “噢……你叔叔……不愿资助你么?”
    卢修月看了看他,低下头回避这个问题。
    张傅初见状转了话锋,又说:“说了这么多,却无非都是不重要的话。我把小梅叫过来,你们见一见吧。”
    说完他便撇过头低声吩咐了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