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绝了冯七和吴三省送我回村的好意，一个人坐上了回村的大巴车。
    傍晚时分，我一个人从镇上的汽车站朝村子里走去。
    这里距离村子并不近，我虽然不缺钱，但是却选择了步行回村。
    一路上，我的脑海里都是那个叫做菲菲的女人跪在我面前的样子。
    没有了当时在苏家的刺激感，现在回想起来，我的脑海里仅剩下无尽的屈辱！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那方面的事情，但是我很清楚，若是冯七晚来一步，我这辈子可能都走不出这件事的阴影了。
    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一路上不时有拖拉机轰隆隆的响着从我身边经过。
    一些好心的村民邀请我上车，我都笑着道谢之后才开口拒绝。
    随着夜幕降临，路上的拖拉机越来越少，耳边轰隆隆的声音变少，一阵风吹来，我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还未入冬，却已经让人感受到了凉意。
    算算距离，我已经走了一两个小时，距离村子也不远了，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罗四爷算是我的姥爷，这段时间一直都呆在村子里，也不知道这一次叫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突然之间有了姥姥的消息？
    咔嚓！
    正想着罗四爷的事情，脚下忽然发出了一声断裂的脆响，我这一脚像是踩到了枯树枝一样。
    我顿时愣了一下，我们村子附近除了一座山之外，好像没有林子，那我脚下的枯树枝又是哪来的？
    难不成是我走错了路，不知不觉竟然摸到了村子后面的山林里面？
    我掏出手机，点亮手电筒朝脚下照了一下。
    这一照，差点吓得我把手机都给扔了。
    把被我当成是枯枝踩碎的东西赫然是一根腿骨，而且看粗细，也不像是兽类的骨头，反倒像是人身上的！
    以前，因为穷，人死了，往往就是草席子一卷，随便扔在乱葬岗上，所以走夜路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死人或者是骸骨，也不奇怪。
    但是这些年，尸体随便乱扔的现象早就已经杜绝了，根本就遇不到这种情况。
    我抬起手机朝着四周照了一下，心底顿时一凉。
    不远处有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像是一个高个子大汉正站在那里看着我一样。
    “谁！”手机灯光照射的距离有限，我举着手机，朝那边喊了一声。
    可夜风阵阵，那道身影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特么的，老子要是怕了你，我跟你姓！”我正憋着一口怒气，现在遇到了这种情况，直接就怒了。
    我一把扯下别在腰间的哭丧棒，狠狠地挥舞了两下，发出了一阵破风声，在夜风里传的很远。
    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凉风进入肺部，刺激的我浑身冰冷，胸口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我却脚步坚定，一步步的朝着那个高个子走过去。
    呼……
    一阵风吹来，那个高个子竟然晃动了起来，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很多。
    等我靠近之后，忍不住说了一个操字。
    被我当成高个子的影子，竟然是一株柳树！
    这棵柳树就插在一片土包上面。
    我举着手机绕着土包走了一圈，最后看到了土包的另一边竟然露出了一口红漆棺材！
    这口棺材露出来的部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用爪子抓出了无数道痕迹，并且棺材的头部也被啃开了一个不小的洞，隐约能够看到黑漆漆的棺材内部。
    手机的灯光顺着那个洞照了进去，里面顿时亮起了两团幽绿色的光。
    黑夜里，这两团绿色的光差一点能把我吓死，我拿着手机的右手颤抖了一下，随后就听到一阵吱吱声传来，一只足足有一尺长的灰毛耗子从洞里面钻了出来，一溜烟的朝着远处跑去。
    我不由得皱起了没有，脑海里浮现出那只差一点死在山洞里面的灰仙。
    难道说我离开村子一段时间之后，这里竟然又有一只灰仙出现了？
    我吐了一口唾沫，再次将光照进了棺材里面，这一次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灯光下，里面是一堆杂乱的碎骨，上面还能看到细碎的牙印，这应该是那些耗子留下来的。
    “真是死了都不得安宁啊！”我心里感慨了一句，却也无可奈何。
    这些年，村子里的年轻人大多离开了这里，到城里寻找出路，时间长了，便在外面定居了。
    家里的祖坟时间久了，根本就没有人照看，逢年过节的更是没有香烛祭拜，长年累月，这些坟变成了枯坟。
    一旦没了香火供奉，就算是这些耗子都可以随便欺负枯坟里面的先人。
    “连一块石碑都没有，就算是想给你找家人都找不到……”我轻叹一声，看了一眼柳树的位置：“我踩了你的骨，等我回村之后尽量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的亲人，若是找不到，我会抽时间让你入土为安！”
    死者为大，我不小心踩断了他的腿骨，也算是沾染了一些因果，我做出这样的承诺，也算是对这一份因果的了断。
    我在地上用脚留下一个记号，然后转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我竟然有一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忍不住转过身来，就看到刚刚的那个土包上，站着一个身体佝偻的老头子，正对着我不停的鞠躬。
    我知道这是我刚刚的允诺让他心生感激，不由得笑着摆了摆手。
    等我转过身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竟然扯住了我的裤脚。
    我低下头就看到刚刚的那个老头子竟然就趴在我的脚边，一只手正扯着我的裤脚。
    我一下子就怒了，死鬼拉脚，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刚刚允诺要帮他，难道这个死老头子竟然还要提什么更过分的要求吗？
    “难道是遇到了讨死狗？”
    我心里一动，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所谓的讨死狗，指的是生前看守尸体，喜欢在死者身上摸索财物的贪婪之人，这些人死后也会护着那些财物，并且喜欢像人讨要宝贝。
    眼前的这个老头子，现在扯住了我的裤脚，八成就是想问我讨要东西。
    如果真的遇到了这种东西，千万要记住，什么东西都不能给他，只要他三次从你这里讨不到东西，就会放弃你。
    “小伙子，你不能走……”老头子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悠悠响起，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像是站在冰窖里面一样。
    “老鬼，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我允诺让你入土为安，只不过是为了了却一桩因果，你要是贪得无厌，那就不要怪我用那杀术，让你魂飞魄散！”
    我咬着牙大声的呵斥道。
    “小伙子，你误会了……”那老头子嘿嘿一笑，这笑容配合着那张干枯诡异的脸，顿时让我心中一片冰凉。
    “我是想给你一个忠告……你这一次回家，最好不要进山，山里面有东西在等着你呢，你要是进去了，多半就出不来了！
    你记住，让你进山的人，可都不是好人！”
    老头子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从我的面前消失了。
    我愣愣的站在那里很长时间，被夜风一吹，顿时感觉到脊背那里一片冰凉。
    不知不觉间，我后背竟然都被汗湿了！
    “不要进山？”我重复着老头子消失之前留下的话，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山里面什么东西在等着我？难道是那个灰仙？”
    回想起那天出现在山洞里的那个恐怖的存在，我就感觉后背发凉。
    当时罗四爷那么强大的人面对那个存在都要恭恭敬敬的跪下来磕头……在山里面等我的，总不会是那个恐怖的存在吧！
    我心里头直犯嘀咕，抬起头分辨了一下方向，便继续沿着小路朝村子里走去。
    这一次一路上都很顺利，剩下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走完，远远地便看到了村子出现在眼前。
    现在已经要到晚上八九点了，村子里依旧三三两两的亮着灯。
    现在是农忙时节，这个时候多半是村里的汉子刚吃完饭，正在享受片刻的安歇。
    可是等我进了村之后，顿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因为村子里虽然亮着灯，却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尤其是点着灯的那几户人家，起初还有低沉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出来，可等我靠近的时候，那些窃窃私语一下子就消失了，灯也直接关上了。
    一连走了几家，全部都是这样，刚一靠近，灯光就熄灭了。
    “不对劲！”我心里本能的一沉，在村子生活了十几年，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下好奇心，朝我家的方向走去。
    算算日子，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罗四爷把我家里头糟蹋成什么样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来到了院子门口，刚要开门，院门就自己打开了。
    夜色下，我看到门后面似乎站着一个半大孩子，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正盯着我看。
    我家院子里哪来的孩子？难不成是我走的这段时间罗四爷和村里的寡妇生的？
    可他罗四爷就算是再厉害，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也不可能让孩子长这么快啊！
    等我进了院子，大门有嘎吱一声关掉了。
    我转过身盯着门后面的那个半大孩子，这个时候才算是彻底的看清了那倒是是什么东西。
    原来，左右两扇门后面各站着一个纸人，左边的是个男孩，右边的是个女孩。
    它们身上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被风一吹还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两个纸人扎的都很逼真，在夜色的衬托下，我几乎真的以为那是两个孩子站在那里。
    看着那两个纸人，我不得不感慨罗四爷倒是有一身的好本事，竟然用两个纸人把我家的破大门搞成了自动的，一股子高级感就体现了出来，进进出出的像是来到了五星级大酒店一样。
    “怎么着，喜欢这两个孩子？”
    就在我欣赏罗四爷杰作的时候，一道声音从我的身后传了出来。
    咔哒一声，屋子里面罗四爷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同时按亮了院子里面的电灯泡。
    昏黄的灯光下，熟悉的院子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我的心里一阵温暖。
    “四爷，你在我家里干起生意来了？”院子的角落里，零零散散的站着十几个纸人、纸马之类的纸扎。
    即使我吃的是死人饭，看到这些纸扎，还是觉得心里头瘆得慌。
    “你小子还有脸说，你知不知道再过几天，你们村子就要出大事了！这些纸扎可都是留给你们村子里面的人用的！”罗四爷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开口。
    我听了罗四爷的话心里顿时一惊。
    什么时候会用到纸扎，那当然是有死人，需要办丧事，下葬的时候会用到！
    罗四爷一口气扎了这么多的纸扎，难道说我们村要一下子死不少人？
    我后背直冒冷汗，紧张的看着罗四爷：“四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四爷有大本事，他没必要拿这种话来吓唬我，所以他说我们村里要死人，那绝对就会出人命！
    我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几年，每一个人我都认识，出了孙二狗那种人，村子里的人其实都很朴实。
    我不忍心看到他们出事。
    “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们村子，要死人！而且还不止一个！”罗四爷冷哼一声，找了个马扎坐在门口。
    他自顾自的从腰后面掏出了烟枪，按上烟叶之后，坐在那里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一阵烟雾自他口中吐出，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抬头看着我道：“姜灵，你晓得我这一次叫你回来是干什么的吗？”
    我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我之所以摇头，是我回村之前，并不知道罗四爷叫我回来的原因，之所以后来又点头，那是因为，我隐约间猜到了罗四爷叫我回来的原因。
    村子里要死人了，这就是罗四爷叫我回来的原因。
    可是，村子里要死人，我回来有什么用？
    难道说，村子里将要死的那些人，都不是正常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