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三姐一直说他并无心经营苏家产业，一心只喜欢读书。
    只是相比起来，她似乎更喜欢从前见过的建安伯世子夫人宋宜嘉独居的那处小院的风格。
    同样清净淡雅，却不会透着一股读书人陈旧迂腐的气味。
    进入房间，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房间内光线昏暗，窗户紧闭，连窗户纸都似乎加厚了一层，以至于整个屋子都带着病恹恹的气息。
    卓禹霜下意识皱了眉头。
    这反应让跟着她一起进来的苏家二叔二婶心里“咯噔”一下，忙问：“怎么了四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卓禹霜摇了摇头，大步走向床边，“我先看看苏少爷。”
    …………
    床榻上的苏淮，还在昏睡着。
    他面色惨白，双唇发青，确实一看着就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已是接近六月的天气，本就闷热，可苏淮盖着薄被、房间门窗紧闭，却丝毫没有出汗的征兆。
    卓禹霜拉起他的手，简单把了个脉。
    “如何？”苏家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在边上问着。
    卓禹霜：“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受惊过度又在河水里受了凉。”
    苏家二叔：“之前请过好几位大夫，连带太医院的陈院判也都是这样说。可这药前前后后吃了几天，这病不但没有起色，人反而越发不行了。”
    从前苏淮也不是没有这样病过，可病情再严重，吃了药下去多多少少也能看到病症在减缓。
    但这次，苏淮刚病那两日，人至少还能坐起来自己吃口饭。
    到现在吃了药，反倒是昏迷不醒了。
    “到底还是他忧思过度。该放宽心些。”卓禹霜这么说着，却从随身的药包里拿出针灸，“我先为他施针，让他精神暂时恢复一点，能吃些东西，也有助恢复。至于药方……等他醒来，我再斟酌斟酌。”
    “是是是，只要人没事，一切都听四姑娘吩咐。”
    大约是苏家的几位长辈们都实在是太紧张苏淮，以至于卓禹霜此刻被好几双眼睛，盯得有点背后发毛，思虑再三，还是开口道：“我施针的时候，不方便有太多人在边上，我怕我不能全神贯注。”
    “是是是，我们是不该打扰四姑娘医治的。”苏家二叔二婶一听，立马就转身往外走，还顺便遣走了伺候的几个下人，只依照卓禹霜的要求留了一个小丫鬟在门口待命。
    一群人都离开后，屋子里清净了下来，卓禹霜也松了一口气。
    她走过去开打窗户，让屋子里更明亮了些，然后开始为苏淮针灸。
    几个穴位扎下去，苏淮很快就恢复了意识，缓缓睁开了眼。
    “你……”苏淮病了这么些日子，嗓音沙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可他看到床边坐着的是卓禹霜，还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发青的双唇半张着，不知道是想说什么。
    卓禹霜却没理他，只是又从包里掏出一颗金丹塞到他嘴里。
    “还想多活几年，就把它咽下去。”
    “噢……”苏淮这几个月虽然动不动就大病一场下不来床，可到底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听卓禹霜这一说，乖乖的就把丹药吞了下去。
    没多久，他的气色便恢复了一些，脸上也略微有了血色，看着不那么惨了。
    “多……多谢四姑娘。”苏淮哑着嗓子，勉强蹦出了几个字，“阿雪……她还好吗？那日她发了那样大的脾气，会不会影响她的孩子？”
    难得屋子里也没有旁人，卓禹霜想着既然要给人治病，总不能随便扎个针，开点药，还是得把他的心结给了了。
    她看着苏淮，认真答道：“我三姐没有怀孕，那安胎药是我托三姐送给一个朋友的。”
    “啊……这——”
    苏淮一惊，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什么，又被卓禹霜抢了话去。
    “所以苏少爷，我三姐不会嫁给你。你也不用再去骚扰她。”
    苏淮还有些不甘心：“可……可是……她……她心里明明有我，我……我心里也是有她的。”
    “哪又怎样？是你口口声声说，这世间比你好，比你更适合她的男子多了去了，让她不要把大好人生，浪费在你身上。当日，我觉得我在马车上与你已经说的够明白了，是你冥顽不灵，让我三姐最终决定放下你。
    你与我三姐相处的时日，比我还长，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是什么样的性子。爱就要爱的轰轰烈烈，可以不管不顾。但放手了也一定是潇潇洒洒，绝不拖泥带水。我三姐这个人，她想要做的事，除非是她自己放弃，没有人可以左右她的决定。
    现在，她已经放下你了，苏少爷。”
    “可是……可是那晚……在船上，她和我明明就……就已经……”苏淮完全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一个……一个女子，她把……她最重要的名节……都给了我……你现在说，她已经放下我了？”
    “你觉得我三姐是会在乎这些世俗礼教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卓禹霜甚至想给苏淮做个脑科手术，把他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灌满了水，“我三姐的才学、样貌，我卓家的身份地位，还有她的人格魅力，就抵不过一个清白的身子？
    苏淮，是你小看了我三姐，还是太高看了你自己？”
    “我……”苏淮果然又一次说不出话来。
    的确，在普通人眼里，一个女子的名节固然十分重要。
    可卓禹雪她，从来也不是普通的女子。
    “苏少爷，你们读书人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外面的世界很大，不是只有你书里读的这些，你该多去看看。”
    “四姑娘是……要我离开京城，云游四方？”
    苏淮从小就是个书呆子，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大概是亲娘还在世时候，陪她去城外山上上香。
    “你这身子骨，经不起这个路途颠簸。”
    “那……四姑娘是要苏某如何行万里路？”
    卓禹霜打量着他。
    其实苏淮也算得上身材颀长，面容隽秀的男子。
    只是平日运动太少，加上这两个月接连病了几场，实在是瘦的有些过分。
    她突然给苏淮想到了个好去处。
    “你若愿意听我一句劝，还是先强健一下你的体格比较重要，我二姐夫就是宣威大将军萧羿，你应该知道吧？短期之内，他应该不会离开京城，不过所谓拳不离手，二姐夫隔三差五也会去城北军营与士兵们操练操练，我可以让他以后带上你。”
    ?
    作者有话说:
    改造三姐夫第一步……跟二姐夫好好学习怎么身强体壮的伺候媳妇~233333
    第090章 春风楼 [v]
    苏淮的命到底是卓禹霜给救回来的。
    所以即便心里有太多疑惑未解，他还是接受了卓禹霜的建议，准备跟着萧羿大将军去军营强健□□魄。
    当然这个消息，很快也就被卓家其他几个姐姐们知道了。
    卓禹雪对此不发表意见，反正她上一回追着苏淮揍，心头那口气也算是出了。
    她不想和苏淮再有什么瓜葛，更不需要二姐夫帮忙替自己教训苏淮。
    大姐作为太后，每天要关心的事太多，也不会介入妹妹们这些私人感情的事情，一切随缘。
    倒是二姐，特地吩咐了萧羿别看对方是个弱鸡就给他留情面。
    既然说了是来锻炼体格的，那就按着规矩好好操练。
    苏淮这把年纪要说从现在开始习武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可一般的训练项目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也都能做，只要别累死累病就行。
    萧羿从来都是家里的媳妇最大，自然是依照指示好好把苏淮给折腾了一番。
    苏大少爷哪吃过这样的苦，操练一天下来，回到苏府整个人都像是瘫了一样，四肢酸痛到压根抬不起来，躺在床上只能让家里的丫鬟伺候吃饭更衣……
    到了第二天，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了。
    可萧羿却说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还怎么作为一家之主照顾家人平安。
    而后派了人来，硬是将床榻上瘫成植物人的苏淮给抬上马车送去了军营……
    苏家再有钱也只是商贾之家，面对一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压根也不敢反抗。
    只能含泪看着自家宝贝大少爷被人又一次提溜着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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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禹霜当初提出让苏淮跟着二姐夫去锻炼身体，也只是一时兴起。
    本想着让他找点事儿做，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也别再纠结他和三姐的关系。
    可事实上她也就是随口一提，到后来自己都忘了这事儿了。
    …………
    另一边，因为与燕国三皇子私会之事，而又被软禁在了承王府的奚叶秋，在沉寂了些许日子后，总算是得到了些许放松的机会。
    最开始，季泽烨只是借口用想要纳韦云茵为妾的事情来刺激固安郡主和卓禹霏，好让自己摆脱这件他并不想要的婚事。
    可没想到后来，害了韦云茵被固安郡主当街鞭打，成为京城的笑柄。
    对于这个姑娘季泽烨多少心里有愧。
    所以后来韦云茵找上他，主动提出要他帮奚叶秋一个忙，也算是还了他欠自己的人情的时候，季泽烨几乎是立刻答应了。
    除了他不想亏欠别人之外，在权衡了所有的利弊关系后，他知道帮着这位废太子，是为了给自己多留一条出路。
    所有他一等到燕国细作一事的风头过去了，就让人解了奚叶秋的禁令，虽然依然未能准许他离开京城，但好歹不用整天闷在王府里了。
    可这禁令才解除了没两天，京城内的大街小巷就传起了有关这位前朝废太子，当朝承亲王的一桩趣闻。
    据说承王爷酒后乱性，在京城春风楼内睡了头牌花魁芷芸姑娘，毁了一个清倌的名节。
    现在正被青楼老鸨拉着，商量替她赎身的事儿。
    …………
    “从前倒是没听说这个奚叶秋也是这样的好色之徒。”
    这一天又是几个姐妹约在将军府相聚的日子。
    好久没出宫的大姐卓禹霏也来了，几个人聊起奚叶秋的八卦，还是卓禹霏先表示出了疑惑不解。
    奚叶秋在当太子时候就几乎不近女色，那位从前的太子妃也是为着巩固太子的势力由先帝钦点的。
    再后来亓官暮芸离开京城，奚叶秋便一直都是一个人，府里连个侍妾都未曾有过，还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听说他和韦家姑娘走的很近，似乎已经要议亲事了。